1 死鱼正口漆黑的河水像一块摔碎的镜子，被岸边钓鱼灯惨白的光照得支离破碎。
“家人们，咱主打的就是一个真实。”阿杰压低了声音，对着面前的手机镜头说，
他身后是被称为“黑龙潭”的野河。“不像隔壁那帮孙子，又是剧本又是演，迟早翻车。
”他叫阿杰，一个户外主播，特色是深夜探钓一些有诡异传闻的水域。
直播间标题很直接——无剧本，硬核夜钓黑龙潭，挑战都市传说！人气不温不火，
几千个夜猫子在线，弹幕稀稀拉拉。“杰哥今天能上货吗？这黑龙潭我小时候淹死过人。
”“楼上的别吓人，我胆子小。”“主播今天选的位置不错，一看就是藏鱼的地方。
”阿杰轻笑一声，熟练地甩出鱼竿，铅坠带着鱼线精准地落入远处的一片暗影。他做这一切，
都是为了真实。他厌恶那些靠剧本和演戏博眼球的主播，觉得那是对观众的欺骗。就在这时，
竿稍猛地一沉，一个标准的大顿口。来了！阿杰眼神一振，右手猛地发力扬竿。“中了！
”他低喝一声，手里的鱼竿瞬间弯成一个惊人的弧度，几乎要被拉进水里。
直播间人数突破 5000！“卧槽！大物！”“这力道，怕不是条黑龙王！
”“杰哥牛逼！快溜快溜！”弹幕瞬间活跃起来，礼物也开始零星地刷着。
阿杰手臂肌肉绷紧，沉稳地控制着鱼线，与水下的东西角力。这股力量沉得吓人，
不像是活鱼那种挣扎乱窜的劲，倒像是在拖一块挂底的巨石。他耐心地周旋了七八分钟，
感觉水下的力道渐渐弱了，才开始慢慢往回收线。一个白色的影子被缓缓拖出水面。
直播间的观众，和阿杰本人，都愣住了。那是一条至少十斤重的大草鱼，但鱼身僵直，
鱼鳞脱落得斑斑驳驳，泛着一种不祥的惨白。最诡异的是，它已经死了，
甚至身体都有些僵硬了。可鱼嘴却大张着，鱼钩端端正正地挂在上颚中央。死鱼正口。
玩钓鱼的人都懂，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死鱼怎么会自己去咬钩？“卧槽？
主播你这什么运气？”“死鱼正口？假的吧！演的吧！”“这鱼看着都臭了吧？怎么咬的钩？
”阿杰心里也直犯嘀咕，他蹲下身，凑近水边，想把鱼捞上来。惨白的钓鱼灯光下，
平静的黑水倒映出他的身影，清晰无比。就在他伸手去抓鱼鳃的瞬间，弹幕炸了。
“等等……你们看水里的倒影！”“卧槽卧槽卧槽！主播的倒影在笑！”“我眼花了吗？
刚刚倒影是不是嘴角翘了一下？”“别动！阿杰！你的倒影没动！你明明低头了，
他还在看着我们！”阿杰的动作停住了，他看着满屏滚动的“倒影”，眉头紧锁。
“我说你们这帮戏精，差不多得了啊。”他没好气地说道。“我这正经钓鱼呢，别给我加戏。
还倒影在笑，你们怎么不说倒影还会rap？”他以为是观众在恶搞，
配合着“黑龙潭”的诡异氛围，想吓唬他。然而，弹幕的惊恐却越来越真实。“是真的！
主播！你的倒影刚刚真的对我们笑了！笑得特别诡异！”“他妈的，
他刚刚是不是想伸手拉你下去？就在你伸手捞鱼的时候！”“杰哥快跑！这地方不对劲！
”“我录屏了！绝对不是眼花！那个倒影有自己的想法！”阿杰心里一阵烦躁。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为了证明自己没演，他甚至懒得去看水面，
直接把那条散发着淡淡腥臭味的死鱼拽了上来，扔在身后的草地上。“行了啊，
一条死鱼而已，估计是挂底挂上来的，巧合。”他对着镜头解释，语气有些不耐。
“别再刷什么倒影了，再刷我可要禁言了。”他低头整理鱼线，重新挂上饵料，准备继续钓。
可他没注意到，就在他低头专注于手中活计时，手机屏幕里，水中的那个“阿杰”，
缓缓地抬起了头。它的脸对着镜头，
露出了一个与阿杰脸上专注神情截然不同的、僵硬而冰冷的微笑。直播间里，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观众，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这一刻，弹幕停止了滚动，
仿佛所有人都被扼住了喉咙。几秒钟后，是更加疯狂的爆发。“他笑了！他又笑了！就现在！
主播你快看啊！”“救命！我不敢看了！这比恐怖片还吓人！”“主播你快抬头！
你的倒影有问题！”“这不是特效！绝对不是！那个表情太真实了！
”阿杰被这铺天盖地的弹幕搞得心烦意乱，他猛地抬头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上，
弹幕滚得飞快，礼物特效把画面都快盖住了。他下意识地朝水面看去。
黑漆漆的水面倒映着他的脸，神情烦躁，和他本人一模一样。什么都没有。
“你们……”阿杰刚想发火，却忽然住了口。一股说不出的违和感涌上心头。
是观众们演得太逼真，还是……他关掉了直播，
屏幕上最后的画面是观众们满屏的“别关”、“快跑”。“一群神经病。”他骂了一句，
开始收拾东西。夜晚的风吹过，带着水边的湿气，让他脖子后面凉飕颼的。
他决定回家就删掉录播，免得这帮人拿着视频到处造谣，说他一个打假主播也开始演剧本了。
可当他提起渔具包，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幽深的黑龙潭时，一个念头却无法抑制地冒了出来。
万一……他们说的是真的呢？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他必须亲眼看看，
自己的倒影，到底在搞什么鬼。2 延迟的录播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
阿杰把一身腥味的渔具扔在门口，连澡都顾不上洗，径直冲进了书房。他坐在电脑前，
心脏不合时宜地狂跳起来。“妈的，被那帮孙子带节奏了。”他骂骂咧咧地给自己点了根烟，
烟雾缭绕中，他烦躁的脸显得有些模糊。明明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一个以“真实”为标签的主播，此刻却被直播间几句弹幕搞得心神不宁。太可笑了。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打开了直播平台的后台，找到了今晚的直播录像。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里是他熟悉的脸，正在跟观众吹牛，说黑龙潭的传说都是扯淡。一切正常。
他拖动进度条，直接拉到钓上那条死鱼的片段。画面里，他兴奋地喊着“中了”，
然后开始费力地搏斗。弹幕也跟着激动起来。阿杰死死盯着屏幕下方，水面倒影的区域。
光线很暗，但借助钓鱼灯，依然能看清。水里的“他”，和他做着完全同步的动作，
分毫不差。“我就说嘛，一群人没事找事。”阿杰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刚才的紧张有些多余。
他靠在椅子上，准备快进看完，然后删掉这个惹麻烦的录像。就在他即将拖动进度条的瞬间，
画面里，他钓上了那条惨白的死鱼。他本人蹲下，低头，凑近水面，准备捞鱼。就是现在！
阿杰的瞳孔猛地收缩。屏幕上，水里的那个倒影，并没有跟着他一起低头。
在阿杰本人低头的一刹那，倒影停顿了大约半秒，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正直勾勾地透过屏幕，仿佛在与电脑前的阿杰对视。然后，它的嘴角，
以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向上翘起。一个冰冷、毫无生气的笑。做完这个表情后，
倒影才像一个迟钝的木偶，猛地一低头，恢复了与阿杰同步的动作。整个过程快到不足一秒，
如果不是刻意去观察，根本无法发现。“嗡——”阿杰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手里的烟掉在地上，
烫到了他的脚，他却毫无知觉。他猛地扑到屏幕前，一遍又一遍地拖动进度条，
以0.5倍速，甚至0.25倍速反复观看那一秒。每一次，结果都一样。那个倒影，
真的在他低头的时候，对着镜头，笑了。弹幕没有骗他。观众们，都看见了。只有他自己，
被蒙在鼓里。他继续往后看。当他起身，不耐烦地指责观众时，水里的倒影，
在他转身的瞬间，居然抬起了一只手，对着镜头，轻轻地晃了晃。
像是在跟直播间的观众们打招呼。阿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那是什么？水鬼？
另一个自己？还是黑龙潭里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他的摄像头捕捉到了？
他是一个追求真实的主播，可眼前发生的，是他妈最不真实的恐怖故事！他想删掉视频，
把这一切都当成一个噩梦。可是，另一个念头却像疯狂滋生的藤蔓，紧紧缠住了他的心脏。
如果……这是真的呢？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摄像头能拍到，而肉眼看不到的东西呢？
他痛恨的那些剧本主播，用拙劣的演技和廉价的特效，就能骗取百万流量。而他，
现在手里握着一个百分之百真实的、能吓死所有人的灵异事件。这是恐惧，
也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一个能让他一夜爆火，登顶巅峰的诱惑。
恐惧与野心在他的脑海里疯狂交战。他看着屏幕里，那个顶着自己面孔的诡异倒影，
又看了看自己直播间后台那可怜的几千粉丝。他做出了决定。他不但不删，他还要回去！
他要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去验证这件事！他要让所有人看看，什么他妈的才叫真实！
阿杰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发布了一条新的动态，
并且直接@了全平台最大的几个户外主播。明晚九点，再探黑龙潭。
我将用我的直播生涯做赌注，现场验证——水里的倒影，是不是活的！这条动态，
配上了那段经过他剪辑、放慢的“倒影微笑”和“倒影招手”的片段。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条动态在短短一个小时内，被疯狂转发。“卧槽！这是真的假的？看着不像P的！
”“杰哥不是最讨厌剧本的吗？难道他也开始演了？”“楼上的你没看懂吗？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观众提醒他，他回去看录播才发现的！”“细思极恐！
只有摄像头能拍到，本人却一无所知……妈的，我起鸡皮疙瘩了！”“明晚九点？必须看！
不管是真是假，这噱头拉满了！”阿杰看着不断暴涨的评论和粉丝数，手心全是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