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惊魂早晨闹钟没响。是孩子的说话声把我弄醒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叽叽咕咕。
我把枕头压在头上。今天是周六,林卷卷,我五岁的儿子,应该在看动画片。
“……综上所述,基于对现有市场数据的分析,这次收购行为的短期收益可观,
但长期战略价值存疑。”我猛地坐起来。这句子结构太复杂了。不像动画片台词。我光着脚,
踩在地板上,走到卧室门边,把门拉开一条缝。林卷卷背对着我,坐在小沙发上。
他面前的地板上摊开着一张报纸,是经济版。他手里拿着我的平板电脑,
屏幕上是红红绿绿的曲线图。他伸出短小的手指,点在报纸的一张照片上。“周叙白。
宏宇资本。他收购这家公司,目的是整合下游渠道。妈咪,我们必须在他完成布局前行动。
”我推开门。“卷卷?”他转过头。小脸很严肃,
鼻梁上架着一副用橡皮泥做的、没有镜片的眼镜框。“你醒了。正好。我帮你泡了咖啡。
”小茶几上摆着我的马克杯,里面是速溶咖啡。旁边放着他的小猪存钱罐。我走过去,
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没发烧吧?是不是动画片看多了?我们看小猪佩奇好不好?
”他躲开我的手,把平板电脑转向我。“看这个。宏宇资本过去三个季度的投资动向。
集中在消费品领域。周叙白下一步,肯定会瞄准独立设计师品牌。你的老本行。
”我盯着屏幕。那些图表和名词很陌生,但“周叙白”三个字像根针,扎了我一下。
我抓起报纸。头版下方,一张清晰的照片。男人穿着西装,表情是我记忆里的那种冷淡自信。
标题写着:“宏宇资本周叙白再度出手,控股‘素言’服饰。
”“素言”是我上上一份工作的公司。我手里的报纸在抖。“卷卷,这些话……谁教你的?
”“没人教。”他摘下橡皮泥眼镜框,放在沙发上。“我重生了。上辈子,我活到二十八岁,
是周叙白最得力的副手,也是他收购战役里的急先锋。后来我死了。现在,我回来了。
”我跌坐在他旁边的地板上。“卷卷,别闹了。是不是做噩梦了?”他拿起存钱罐,
拔掉底部的塞子,硬币和几张零碎纸币掉出来。他仔细地把钱分成两小堆。
“这是我所有的资产。一百三十七块五毛。作为启动资金。妈咪,
你今天必须开始规划你的创业项目。时间不多了。”我抓住他的肩膀,让他面对我。
“看着我。你是林卷卷,五岁。你喜欢吃草莓冰淇淋,害怕打雷。告诉我,你是谁?
”他的眼神没有躲闪,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我是林卷卷。
我也曾是周叙白手下那个叫Mark Lin的、冷酷的赚钱机器。上辈子,我帮你太晚了。
这辈子,我要从一开始就让你站在他够不着的地方。”我松开手,向后靠在沙发上。
咖啡凉了。客厅的窗帘没拉严,一道阳光照在地板的报纸上,周叙白的脸在光斑里有些模糊。
卷卷把那一小堆钱推到我手边。“先去注册一个工作室。名字我想好了,叫‘咸鱼翻身’。
符合你的气质。”我盯着那堆硬币。“卷卷,妈妈累了。妈妈只想找份工作,
安安稳稳把你带大。”“安稳?”他拿起报纸,指着那篇报道。“周叙白不会让你安稳。
他记得你。你的设计风格,他印象很深。等他整合完市场,你连打工的机会都不会有。
”我捂住耳朵。“别说了!”卷卷沉默了一会儿。他爬过来,靠在我身边,
小手放在我的膝盖上。声音低了些。“妈咪,上辈子,你为了给我攒留学学费,
连续加班两个月,晕倒在办公室里。后来,你身体一直不好。”我没说话。那是去年的事,
我没告诉过他。“我那时候小,只知道哭。”他顿了顿,“后来我长大了,
进了周叙白的公司,学会了用资本和规则解决问题。可你已经不在了。现在,
我不想再那样了。”我放下手,看着他。五岁孩子的眼睛,里面装着我不认识的东西。
他把钱塞进我手心。硬币硌得我皮肤生疼。“第一步,去商业中心区。
那里有家‘蓝山咖啡馆’,是很多投资人周末谈事的地方。我们去碰碰运气。现在,
去换衣服。”他站起来,拉了拉我的睡衣袖子。我没动。他叹了口气,那口气不像个孩子。
“林咸鱼同志,请执行命令。”2 咸鱼的第一次挣扎我穿着一条皱巴巴的连衣裙,
被林卷卷拽进了“蓝山咖啡馆”。空气里是咖啡香和低语声。他找了个靠窗的角落,
示意我坐下,自己则搬了把椅子,跪在上面,视线才能越过桌面。“目标,十点钟方向,
那个穿灰色衬衫、看平板电脑的男人。李锐,早期风险投资人,偏好文创领域。”他低声说,
像个小特务。我攥着手里那杯白开水。“卷卷,我们回家吧。妈妈给你做可乐鸡翅。
”“谈判时不要暴露需求感。”他看都没看我,“记住,我们是来给他一个机会,不是乞讨。
”“我没准备任何计划书!”“随机应变。你的直觉有时候比数据准。”这时,
旁边一桌的谈话声大了一些。
一个年轻人正在***澎湃地介绍他的项目:“……用户增长率每月百分之二十!
下个月我们就能实现盈亏平衡!”那个叫李锐的男人抬了头,似乎有点兴趣。
卷卷用脚尖轻轻碰了我一下。“机会。去,发表一下看法。”“我?我去说什么?
”“随便说。吸引注意力就行。”我被逼得没办法,磨蹭着走过去,对着那桌人挤出一个笑。
“打扰一下……我刚刚不小心听到……你们的项目,听起来很棒。”年轻演讲者很高兴。
“谢谢!您也对创业感兴趣?”李锐也看向我。我头皮发麻,想起卷卷的“指令”,
脱口而出:“数据是挺好看的……就是,就是感觉少了点……灵魂?”说完我就想咬舌头。
这说的什么话。年轻演讲者的脸沉了一下。李锐挑了挑眉,没说话,
但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我赶紧溜回座位,心跳得像打鼓。“搞砸了,卷卷,我们快走。
”卷卷却看着李锐的方向,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有效果。”“什么效果?丢人现眼的效果?
”“他注意到你了。负面印象也是印象。比毫无印象好。”果然,过了一会儿,
李锐起身离开。经过我们桌时,他放下一张名片。“这位女士,
如果你对‘灵魂’有更具体的见解,可以联系我。
”他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一脸严肃的卷卷,补充道,“带你儿子一起来也行。
挺有意思的组合。”他走了。我拿着那张硬邦邦的名片,像拿着块烙铁。卷卷跳下椅子。
“初步接触完成。下一步,我们需要一个具体的项目来包装你的‘灵魂’论。回家,
你电脑里那些废弃的设计图,该派上用场了。”“那些都是我不满意的废稿!
”“艺术价值需要市场检验。你说了不算。”他拉着我的手往外走。阳光刺眼。
我回头看了看那家咖啡馆,玻璃窗反射着光,什么都看不清。3 版权风波“妈咪,
这个‘繁星’系列,为什么弃用了?”卷卷指着电脑屏幕上的一套服装设计图。
那是我半年前画的,以不规则线条和舒适面料为主,当时觉得不够奢华,
就扔进了废稿文件夹。“不够高级,不符合市场潮流。”“现在流行‘反精致’。这套正好。
”他小手熟练地操作鼠标,把设计图打包,登陆了一个知名设计大赛的网站,
开始填写报名表。我冲过去想抢鼠标。“卷卷!不能这样!这是偷懒!而且用旧设计参赛,
万一……”“没有万一。时间就是金钱。”他挡开我的手,敲下回车键。“提交成功。
”一个月后,邮件通知来了。“繁星”系列获得了新锐设计奖。我还没来得及高兴,
电话就响了。是以前公司的法务部。“林小姐,我们注意到你参赛的作品,
与你在职期间为公司创作但未采用的某些设计元素高度相似。
公司认为这涉嫌侵犯商业秘密和版权。请你立即撤回作品,并前来公司说明情况。
”我腿都软了。卷卷拿过电话,用稚嫩但冷静的声音说:“请发送正式的律师函到指定邮箱。
所有沟通请通过书面形式。”他挂了电话。我抓住他。“你看!惹祸了吧!”“预料之中。
这是引起关注最快的方式。”他打开电脑,“现在,准备应对。
他们肯定会让苏曼妮来对付你。”苏曼妮,我从前的主管,也是当初否定“繁星”系列的人。
果然,第二天,公司前台打电话说苏曼妮女士来访。我手忙脚乱地想收拾屋子,
卷卷已经打开了门。苏曼妮穿着套装,踩着高跟鞋,扫了一眼我们简陋的客厅,嘴角撇了撇。
“林咸鱼,混不下去了?开始靠儿子偷公司的东西了?”我脸涨得通红,想反驳,
却说不出话。卷卷请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苏女士,法律上,员工在职期间的职务作品,
版权归属公司。但‘繁星’系列是我母亲离职后的创作,
只是灵感来源可能受到过去工作经验的影响。这属于合理范畴。如果公司坚持诉讼,
我们会奉陪,并反诉你们滥用知识产权进行不正当竞争。”苏曼妮愣住了,
看着这个侃侃而谈的五岁孩子。我深吸一口气,想起咖啡馆里那句“没灵魂”,
又看着苏曼妮脸上那种熟悉的、追求表面奢华的表情,
突然开口:“‘繁星’系列本来就不是为‘素言’那种追求浮夸的品牌设计的。
它追求的是真实和舒适。你们看不懂,是你们的问题。”苏曼妮冷笑:“真实?舒适?
市场要的是华丽!是眼球!”“市场也会累。”我看着她的眼睛,“穿上紧绷绷的礼服,
踩着摔死人的高跟鞋,就是成功了吗?‘繁星’是给那些下班后想喘口气的人穿的。
它可能不华丽,但它有温度。这,就是它的灵魂。”苏曼妮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她站起来,
瞪了我们一眼。“等着收律师函吧!”她摔门而去。我靠在墙上,松了口气,
才发现手心里全是汗。卷卷递给我一张纸巾。“危机公关第一步,完成。你刚才那段话,
可以做成我们的品牌宣言。”4 守护者现身律师函没等来,等来了一个人。
男人穿着简单的黑色外套,站在我家门口。是那天在咖啡馆里,坐在另一侧的那个冷漠男士。
“林小姐?我叫陆深。代表‘素言’公司来处理版权事宜。”我心里一紧,把卷卷往身后拉。
陆深的目光越过我,落在卷卷身上。“可以进去谈吗?”我们坐在客厅。陆深没有寒暄,
直接说:“公司决定不***。”我愣住了。“苏曼妮女士的报告过于激进。我们评估后认为,
‘繁星’系***实与公司现有风格差异巨大,构不成实质威胁。相反,它获得奖项,
引起了一定关注。公司有兴趣合作。”“合作?”“品牌联名。
‘素言’提供渠道和部分资源,你们以独立工作室名义推出‘繁星’系列。收益分成。
”我完全懵了。这转折太快。卷卷突然开口:“陆先生是宏宇资本出来的人吧?
周叙白的前任助理。”陆深看向卷卷,眼神里没有任何惊讶。“是。我离开宏宇三年了。
”“你为什么帮我们?”卷卷问。陆深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林卷卷,或者,
我该叫你……Mark?”空气凝固了。我屏住呼吸。卷卷的表情没变。“你认识我。
”“上辈子,你提拔过我。虽然时间很短。”陆深的声音很低,“你出事前,
给我发过一封邮件,说如果有机会重来,绝不会再走老路。我没想到是这种方式。
”卷卷沉默了片刻。“还有谁知道?”“我联系了另外几个人。Alex,Judy,
老陈……他们都记得你。我们有一个小群。叫‘守护者联盟’。
”陆深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我,“林小姐,卷卷在做一件很冒险的事。我们想帮忙。
”卷卷问:“周叙白有察觉吗?”“暂时没有。他的注意力在更大的并购案上。
但迟早会注意到这里。”陆深站起来,“合作的事情,你们考虑一下。是个不错的掩护。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对卷卷说:“记忆……还好吗?”卷卷点了点头,又迅速摇了摇头。
陆深叹了口气。“抓紧时间。”门关上了。我转向卷卷,
声音发颤:“他……他们……都知道?”卷卷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陆深远去的背影。“妈咪,
战争才刚刚开始。我们不是孤军奋战了。
”5 咸鱼式逆袭和“素言”的联名合作出乎意料地顺利。陆深那边派来的团队专业高效,
包揽了所有繁琐的事务。我的工作,就是对着样品提出一些“感觉不对”的意见。
“这个腰线,再放松一厘米。”我摸着一件样衣说。打版师有点为难:“林老师,
这样会显得不够修身。”“就不要那么修身。让人吃完饭能舒服地坐下,不好吗?
”修改后的样品出来,穿上身,果然有一种随意的舒适感。卷卷坐在工作室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