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到期那天，我藏好孕检单，只等祁烨签字。

谁会把契约婚姻当真？反正我没当真。

祁烨回来了，比预定的日子早了三天。

我正对着镜子，小心地把那张显示妊娠八周的B超单子，塞进洗漱包最里层。动作有点笨拙，小腹还没显形，但弯腰时已经能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公寓大门传来指纹锁开启的滴滴声，还有密码输入错误被系统拒绝的短促警示音。

心猛地一跳，手一滑，那张轻飘飘的单子差点飘到地上。我慌忙按住，胡乱塞了进去，拉上拉链。拉链卡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声响。

脚步声已经穿过客厅，停在主卧门口。

门开了。

祁烨站在门口，黑色大衣裹着冬夜的寒气，肩头还沾着未化的细雪。他没换鞋，昂贵的皮鞋踩在浅色地毯上，留下清晰的湿痕。那张英俊得近乎锐利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扫过房间，最后落在我身上，准确地说，是落在我手里那个刚合上的洗漱包上。

“提前处理私人物品？”他开口，声音是一贯的低沉，没什么情绪，却像冰棱子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合约今天到期。”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把洗漱包放到梳妆台上，侧身想绕过他，“我的东西不多，很快收拾好。”

他一步未动，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我整个笼罩。“不急。”他说，目光却钉在那个深蓝色的洗漱包上，若有所思。

“祁总有事？”我抬眼看他，心里那点不安在扩大。

他没回答，径直走过来，目标明确——我的洗漱包。修长的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轻易就拉开了我刚刚费力卡住的拉链。

“祁烨！”我下意识去拦，声音拔高，“这是我的私人物品！”

他的手顿了一下，视线终于从包挪到我脸上，带着一丝探究和更深的冰冷：“协议期间，你拥有这间公寓的使用权。现在，协议终止了。”他顿了顿，补充道，“理论上，这里的一切，包括你还没来得及带走的‘私人物品’，处置权在我。”

冰冷的逻辑，无懈可击。像过去三年一样，他总能精准地用条款堵住我的任何异议。

我手指蜷缩，指甲掐进掌心，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伸进包里。我的心跳得又快又重，几乎要撞出胸腔。那叠整齐的衣物被拨开，最里层那个薄薄的透明文件袋，被他两指夹了出来。

时间好像停滞了。

他低头看着那张纸。诊室的灯光似乎穿透了纸张，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房间里只剩下窗外呼啸的风声，和他手指捏着纸页边缘，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节。

几秒钟，或者更久。

他抬起头。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不是愤怒，不是惊喜，是一种极度荒谬混杂着被愚弄的冰冷审视，像手术刀一样剐着我。

“妊娠八周？”他举起那张单子，薄薄的纸片在他指尖颤动，像一片随时会被撕裂的枯叶。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力，“舒雾，你告诉我，这是谁的？”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凉。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祁总，这和你无关。协议今天结束，孩子……是我自己的事。”

“你的事？”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冰冷的弧度，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在我的房子里，拿着我付薪水的私人医生开的检查单，怀着一个在我协议婚姻存续期内出现的孩子，你告诉我，这和我无关？”

他一步步逼近，强大的压迫感让我不由自主后退，脊背抵上冰冷的梳妆台边缘。

“舒雾，”他俯视着我，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眼底翻涌的、我从未见过的风暴，“协议是假的，婚姻是假的，但这孩子，”他手指几乎要点到我的小腹，最终停在半空，带着骇人的力度，“是真的。你想用这个，换什么？加钱？还是……续约？”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慢，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嘲弄。

屈辱像滚烫的油浇在心上。我猛地推开他横亘在身前的手臂，力气不大，却让他猝不及防地退开半步。

“祁烨！你少拿你那套商人思维来揣测我！”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我没想用孩子要挟你任何东西！我根本不知道你会提前回来！我收拾东西，是因为合约到期了，我想安安静静地走！这孩子……”我哽了一下，巨大的委屈和愤怒堵在喉咙口，“这孩子就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好怎么办！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他跟你祁大总裁，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不会用他来跟你谈任何条件！”

我一把夺回他手里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斤的纸，胡乱塞进自己外套口袋。动作太大，牵扯到小腹，一丝细微的抽痛传来，我下意识地皱了下眉。

祁烨的视线捕捉到了我这个小动作，他眼底的暴怒似乎凝滞了一瞬，但随即被更深的冰寒覆盖。

“没有关系？”他重复着我的话，语气森然，“你一个人能生出孩子？”

“你！”我气得浑身发抖，觉得跟他根本无法沟通。他高高在上的姿态，他根深蒂固的怀疑，都让我窒息。我抓起梳妆台上的洗漱包和旁边一个已经收拾好的小行李箱拉杆，“让开！我现在就走！如你所愿！”

我拉着箱子就要往外冲。

手腕猛地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抓住。祁烨的力气大得惊人，我根本挣脱不开。

“走？”他冷笑，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带着我的孩子走？舒雾，你把我当傻子，还是把你自己当傻子？”

“放开我！”我用力挣扎，手腕传来清晰的痛感。

“听着，”他无视我的挣扎，凑得更近，灼热的呼吸几乎喷在我脸上，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下，“在事情弄清楚之前，你哪儿也别想去。孩子，你生下来。该做的亲子鉴定，我会安排。是我的种，祁家不会亏待他。至于你……”

他停顿了一下，冰冷的视线扫过我苍白的脸，带着毫不掩饰的评估和轻蔑。

“你最好祈祷他跟我没关系。否则，”他松开我的手，但那无形的枷锁仿佛还在，“我会让你明白，挑战我的底线，是什么后果。”

他直起身，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冷漠姿态，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袖口：“张妈会搬回来照顾你。需要什么，跟她说。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这间公寓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