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讨厌学校的储物柜。铁皮很薄，关门的声音又尖又响，每次打开，
一股铁锈和劣质香水的混合味道就冲出来，呛得人头晕。我正把书塞进去，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哟，这不是年级第一吗？”声音很熟悉，是陈浩，
他身边总跟着几个人。我没回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我想快点离开。“装听不见？
”一只手重重拍在我的储—物柜门上，“砰”的一声，整个柜子都在晃。我手一抖，
书掉在地上。“齐穗，跟你说话呢。”陈浩的声音带着不耐烦。我蹲下去捡书，
手指碰到冰凉的水泥地面，很脏，有一层灰。一只脚踩住了我的书。那是一双很贵的篮球鞋，
白色的鞋面，踩在我那本包着牛皮纸书皮的旧课本上，留下一个清晰的鞋印。
“跟我兄弟道个歉。”陈浩说。我抬头。他旁边站着一个男生，昨天在食堂，
我不小心把汤洒在了他身上，我已经道过歉了。“我昨天说过了。”我的声音很小，
我自己都听不清。“大点声，没吃饭？”陈浩笑了，周围的人也跟着笑。
我攥紧了手里的书角，指甲陷进牛皮纸里。“道歉。”我站起来，看着那个男生，
鞠了一躬：“对不起。”“没诚意啊。”陈浩撇着嘴，“跪下说。”我的身体僵住了，
膝盖像是灌了铅。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眼神，像一根根针，扎在我身上。
我能感觉到脸在发烫，我低下头，盯着地上的鞋印。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插了进来。
“陈浩，你挺威风啊。”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陆祈。
他走路没有声音，像一只猫，等我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站到了我面前。他很高，
挡住了头顶的灯光，一片阴影把我罩住，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还有洗衣粉的味道。
“祈哥。”陈浩的声音立刻软了下来。陆祈没理他，他弯下腰，捡起我脚边的书，
他用手拍了拍上面的鞋印，灰尘扬起来，在光里飞舞。他把书递给我。我没接。“拿着。
”他说，声音不高，很平。我接了过来，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他的手很暖，很干燥。
“滚。”陆祈对陈浩说，只有一个字。陈浩他们屁都没放一个，立刻就散了，
看热闹的人群也瞬间消失。走廊里只剩下我和他。“谢……”我刚说出一个字。“你叫齐穗？
”他打断我。我点点头。“我叫陆祈。”他说。我知道，全校没人不知道他，打架、逃课，
榜首，不过是倒数的。他盯着我，看了很久，他的眼神很有穿透力，
让我觉得我那身洗得发白的校服，根本遮不住什么。“你这人，真没劲。”他突然说。
我愣住了。“被人欺负成这样，屁都不敢放一个。”他扯了扯嘴角，那不是一个笑，“活该。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把手插回校服口袋里，转身走了，他的背影很挺拔，也很孤单。
我站在原地，抱着那本印着鞋印的书，站了很久。储物柜门上的铁皮，映出我模糊的脸。
我确实没劲。因为我所有的力气，都要留着，去做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2陆祈开始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他会坐在我们教室的最后一排，那是专为他留的“王座”，
他不听课，就趴着睡觉，或者用手机看小说。他也会在我去食堂的路上，
突然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和我“偶遇”。他什么也不做，就是跟在我身后，不远不近。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直打在我背上，我只能挺直脊背，一步一步，
走得像个标准的机器人。这天放学，我照例去图书馆。我需要查一些资料，关于化工方面的，
我爸以前在化工厂上班，后来厂子倒闭了。图书馆里人不多，很安静，只有翻书的沙沙声。
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拿出书，对面就坐下一个人。是陆祈。
他把一个塑料袋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里面是几个热乎乎的肉包子。“吃吧。”他说。
我摇摇头。“你不饿？”他挑眉，“我可看见了，你中午就吃了个馒头。”我把头埋得更低，
假装看书，书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齐穗。”他叫我。我没反应。“你再装死，
我就在这亲你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威胁。我猛地抬头。他正凑过来，
脸离我很近，我能看清他长长的睫毛，和他眼角那颗小小的、褐色的痣。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我不吃。”我往后缩了缩。“为什么？”他问。“我不饿。”“撒谎。”他伸手，
捏住了我的下巴，他的手指很用力，我挣脱不开。“你到底在怕什么？”我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黑，很深，像一个漩涡，我怕我再看一秒，就会被吸进去。我怕他。
我怕这个突然闯入我生活的人，会打乱我所有的计划。我的计划里，没有朋友，没有关心，
更没有……他。“放手。”我用尽力气说。他不但没放，反而更用力了。“你看着我。
”他说，“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躲着我？”我能感觉到周围有视线投过来，图书馆里很安静，
我们的对峙显得特别突兀。我的脸涨得通红。“我没有。”“你有。”他篤定地说，
“从第一天起，你就躲着我。”我的嘴唇在抖。是，我躲着他。他这样的人，是太阳，
是火焰，而我，是阴沟里的苔藓，见不得光，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靠得更近了。
“给我个理由。”他的呼吸喷在我脸上，热热的，我能闻到包子的肉香。
我的胃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很轻，但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足够清晰。陆祈愣了一下，
然后笑了。他一笑，眼睛就弯起来，那颗痣也跟着跳动，他那副不好惹的样子，瞬间就没了。
他松开手。“吃吧，学霸。”他把包子又往前推了推，“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躲我。
”他站起来，走了。我看着桌上的包子，又看了看他离开的背影。眼眶有点发热。
我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是猪肉大葱的，很香。我一边吃，一边掉眼泪，
泪水滴在包子上，又咸又烫。已经很久，没有人给我买过包子了。3我开始做噩梦。
梦里全是血。红色的，黏稠的，从我妈身下蔓延开，像一朵盛开的、诡异的花。
我爸抓着酒瓶，眼睛也是红的，他冲着衣柜这边笑。“出来啊，小杂种。”他说，“该你了。
”我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衣柜的缝隙里，能看到他一步步走过来。然后，
我醒了。浑身都是冷汗，心脏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天还没亮，窗外一片漆黑。
我蜷缩在被子里，抱着膝盖，身体抖得停不下来。这样的夜晚，有很多。旧伤就像一个鬼，
缠着我不放。第二天去学校，我的脸色很差。第一节课下课，陆祈把我堵在了座位上。
“你昨晚做贼去了？”他皱着眉，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他的手心很烫。我下意识地躲开。
“没睡好。”我说。“骗鬼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塞进我手里。
是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几颗白色的药片。“安神的，我妈吃的。”他说，
“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睡前吃一片。”我捏着那个小瓶子，瓶身还是温的。
“我不需要。”“你需要。”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你看你这黑眼圈，
都快掉到下巴了。”他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一些。“齐穗，你到底有什么事？”我垂下眼，
盯着手里的药瓶。我能有什么事？我只是在等一个时机，等我爸再次烂醉如泥，
等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我没事。”我说。“行。”陆祈似乎也知道问不出什么，
“那这个，你拿着。”上课铃响了。他转身回到最后一排，又趴下睡觉了。
我把药瓶放进口袋里。那一天，我的口袋里，好像装了一小块太阳。放学后，
我没有去图书馆。我去了市郊的一个废弃化工厂。我爸以前就在这里上班，
我小时候来过几次。这里已经荒废很久了，到处都是半人高的杂草和生了锈的机器，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化学品味道。我找到了那个仓库。门锁早就锈死了，
我用事先准备好的铁棍，很轻易就撬开了。仓库里很黑，很空。
地上散落着一些破旧的标签和空的化学品桶。我打开手机手电筒，仔细地在角落里寻找。
终于，在一个倒塌的货架下面，我找到了我要的东西。一个棕色的玻璃瓶，
上面贴着一张模糊的标签，隐约能看到“氰化钠”的字样。剧毒。我戴上手套，
小心翼翼地把瓶子装进书包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就是这个。这就是我计划的最后一步。
我走出仓库，外面夕阳正红，像血。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破败的工厂。
这里是我童年噩梦的另一个源头。现在，它将成为我复仇的终点。我拉上书包拉链，
往家的方向走。脚步，前所未有的坚定。4陆祈好像铁了心要渗透我的生活。
他开始给我带早饭，有时候是豆浆油条，有时候是楼下那家特别好吃的灌汤包。
他总是趁我不注意，把东西塞进我桌子里。我一次都没吃过。
我会把它们原封不动地放在他桌上。然后他就会在下课的时候，走到我面前，当着我的面，
把那些东西全都扔进垃圾桶。他也不生气，就是看着我，眼神很复杂。“齐穗，你真行。
”他总是这么说。这天中午，我正在做题，他突然坐到了我旁边的空位上。“这道题，
你给我讲讲。”他把一本练习册推到我面前。是一道物理大题。我看了一眼，
就知道他根本不是要问题，因为这道题的答案，就写在下面。“答案在……”“我不要答案。
”他打断我，“我要过程。”他的手指敲着桌面，一下，又一下，很有节奏。我没办法，
只能拿起笔，开始给他讲。我的声音很低，尽量不让周围的同学听到。他靠得很近，
我能闻到他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是薄荷的。“这里，用牛顿第二定律……”我一边说，
一边在草稿纸上写公式。他没有看题，他在看我。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像有温度，
灼烧着我的侧脸。我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所以，
加速度就是……”我的声音有点抖。“齐穗。”他突然开口。“嗯？”“你手上的伤，
怎么回事？”我的笔尖一顿，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印子。我下意识地把左手缩回袖子里。
昨天晚上，我爸又喝多了，他回家，发现我没做饭，就抄起烟灰缸砸了过来。
我用手挡了一下。手背上，有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现在还疼。“不小心划的。”我说。
“是吗？”陆祈不信，“我怎么看着，像是被什么东西砸的？”他抓住我的手腕，
把我的袖子撸了上去。那道伤口，暴露在空气里，有点红肿，很难看。陆—祈的脸色，
瞬间就沉了下去。“谁干的？”他的声音很冷，像冰。“我自己不小心。
”我挣扎着想把手抽回来。他握得很紧。“我再问一遍。”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
“谁干的？”他的眼神，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我很怕。我怕他会不管不顾地冲到我家里去。
我那个所谓的家，是我最肮脏、最不堪的秘密，我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尤其，是陆祈。
“是我自己！”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周围的同学都看了过来。陆祈也愣住了。我趁机抽回手，
把袖子拉好。“我不想说。”我低下头，声音又变回了原来的大小，“你别问了。
”空气像是凝固了。过了很久，我听见他站起来，拉开椅子。我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
说一句“你真行”，然后走掉。但他没有。他走到我面前，弯下腰。
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齐穗，不管是谁，我不会让他再伤到你。”说完，
他走了。我趴在桌上，把脸埋进胳膊里。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陆祈，你不知道。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伤到我的人，早就死了。而剩下的那个，我很快，
就会亲手送他下去陪她。5我和陆祈，在一起了。很突然。那天晚自习，他递给我一张纸条。
上面只有三个字：做我女朋友。字写得龙飞凤舞，很张扬，像他的人。我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我的人生，是一条通往地狱的单行道，我不应该，也不能拉任何人下水。我把纸条揉成一团，
想扔掉。可我看着那个小纸团，迟迟没有动手。那三个字，像有魔力，在我脑子里盘旋。
那晚，我失眠了。我第一次没有做噩梦，我满脑子都是陆祈。我想起他给我买的包子，
想起他塞给我的药瓶，想起他抓着我的手腕，说不会再让人伤到我。天快亮的时候，
我做了一个决定。一个疯狂的，不计后果的决定。我想，在我的世界彻底变成黑色之前，
至少，让我看一次烟火。哪怕只有一瞬间。第二天，我找到陆祈。
我在教学楼的天台上找到他，他正靠在栏杆上抽烟。风很大，吹起他的衣角。“我答应你。
”我说。他回过头，有点惊讶，烟灰被风吹散。“你说什么？”“我说，我答应你。
”我又重复了一遍。他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他走到我面前。“为什么？”他问。
“没有为什么。”我看着他，“你不是问我要不要做你女朋友吗？我答应了。”他笑了。
他伸手，把我揽进怀里。他的怀抱很暖，很结实，我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齐穗。
”他把下巴抵在我头顶上，“你不可以后悔。”“嗯。”我把脸埋在他胸口。那一刻，
我几乎要以为，我也是一个普通的、会恋爱的十六岁少女。和陆祈在一起的日子，像偷来的。
他会带我逃课，去城南那家开了很久的游戏厅。他打游戏很厉害，特别是格斗类的，
我坐在旁边，看他把一个个对手KO。他也会带我去江边。我们坐在堤坝上，
看江水和来往的船只。他会给我讲很多事，讲他那个常年见不到人的外交官父亲，
讲他那个只关心自己事业的母亲。他说，他也是一个人。我们是同类。我摇头。不，
我们不是。他只是孤单，而我，是绝望。有一次，我们从游戏厅出来，已经是深夜。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突然停下来，捧着我的脸，吻了我。他的嘴唇，很软，
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那是我第一次接吻。他吻得很轻，很温柔。
分开的时候，他说：“齐穗，以后我保护你。”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心里，
却像被刀割一样疼。陆祈，你不知道。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被保护。我想要的，
是拖着那个恶魔，一起下地狱。而这条路，我只能一个人走。6我的生日快到了。
陆祈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我想了很久。我说，我想去一次游乐园。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去过。
陆祈答应了。生日那天，我们逃了整整一天的课。游乐园里人很多，到处都是欢笑声。
那是一个和我格格不入的世界。陆祈拉着我的手，带我玩遍了所有项目。
过山车、海盗船、旋转木马。我害怕得尖叫，他就把我抱在怀里，捂住我的耳朵。
他说：“别怕，有我在。”黄昏的时候，我们去坐摩天轮。摩天轮升到最高点的时候，
整个城市的风景都在脚下。夕阳给天空和建筑都镀上了一层金色。很美。“齐穗。
”陆祈从身后抱住我，“生日快乐。”“谢谢。”“许个愿吧。”我闭上眼睛。我希望，
时间可以停在这一刻。永远。从摩天轮上下来，天已经黑了。游乐园里亮起了灯，
像童话世界。陆祈给我买了一个很大的棉花糖。我咬了一口，甜得发腻。“齐穗。
”他突然变得很认真，“跟我回家吧。”我愣住了。“我爸妈都不在。”他说，“我家很大，
你可以有自己的房间。以后，你就住我那，我养你。”我的心，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是真的想把我拉出那个泥潭。
可是，太晚了。我的脚，已经陷得太深了。“不了。”我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
“我习惯了。”陆祈的眼神，暗了下去。“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他问。“没有。
”“你有。”他抓着我的肩膀，“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
”我看着他焦急的脸。我差点就要说出口。说出我那个肮脏的家，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
和我那个疯狂的计划。但我不能。我不能把他拉进来。他是光，不应该被黑暗污染。“陆祈。
”我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我们不合适。”“什么意思？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说，每一个字，都像在割我的肉，“你放过我吧。
”“我不放。”他固执地说。“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我几乎要崩溃了，“我到底哪里好？
我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我阴沉，我无趣，我根本配不上你！”“我他妈就喜欢你！
”他吼了出来，眼睛都红了，“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我不管你是什么人，
我就是要你！”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我转身就跑。我不知道我要跑到哪里去。
我只想逃离。逃离他炙热的眼神，逃离他给的温暖。因为那些东西，会让我动摇。
而我的计划里，不允许有任何动摇。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
我在一个24小时便利店坐了一夜。我看着窗外，天一点点亮起来。我知道，是时候了。
7我跟陆祈提了分手。就在游乐园回来的第二天。我在教学楼的楼梯间堵住他。
“我们分手吧。”我说。我没有看他的眼睛，我怕我一看，就说不下去了。他很久没有说话。
楼梯间里很安静，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给我个理由。”他的声音很沙哑。“我腻了。
”我说，用我能装出来的、最冷漠的语气，“我跟你在一起，就是玩玩。现在我玩腻了。
”“玩玩？”他重复了一遍，像是不相信这两个字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对。”“齐穗，
你看着我的眼睛说。”我抬起头，逼自己直视他。他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还有我看不懂的痛苦和失望。“我从来没喜欢过你。”我说。我的心，在滴血。
但我必须这么做。我必须让他对我失望，让他恨我。只有这样，他才会离开我。只有这样，
他才是安全的。陆祈笑了。那笑声，比哭还难听。“行。”他说，“你真行，齐穗。
”又是这句话。每一次，当他对我失望透顶的时候，他都会说这句话。他转身，
一拳砸在墙上。墙皮簌簌地往下掉。他从我身边走过，肩膀撞了我一下。很重。我没有动。
我靠在冰冷的墙上，身体慢慢滑了下去。我把脸埋在膝盖里，放声大哭。对不起，陆祈。
忘了我吧。忘了我这个，从一开始就准备拉着恶魔同归于尽的疯子。接下来的几天，
陆祈没有再来学校。我听说，他跟人打架，把对方打进了医院，自己也被拘留了。我知道，
他是故意的。他在用他的方式，发泄他的痛苦。而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的心，
疼得快要无法呼吸。但这更坚定了我复仇的决心。我必须快一点。
我必须赶在我爸彻底毁掉我，或者毁掉更多人之前，结束这一切。周五晚上，机会来了。
我爸的一个赌友给他打电话，说找到一个“好局”，让他过去玩。他挂了电话，
兴奋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让我去给他买酒，要最好的。我拿着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