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正被人按着头灌毒药,嫡姐沈明月捏着我下巴轻笑:“妹妹放心,
这碗安神汤送不走你,顶多变成傻子。” 锦被上泼溅的药汁蚀出焦黄窟窿,
我盯着铜镜里这张陌生的脸——三日前赏花宴,正是她递来的玫瑰酥让我胸口炸开剧痛。
当沈明月哭着喊“陆郎”时,我突然掐住她手腕:“姐姐要不要尝尝,
砒霜混着氰化物的樱桃红?” 窗外的山茶花瞬间蜷缩成焦黑一团,而我摸向发间金簪时,
触到了暗格里半张染血的军饷清单。 棺材板在头顶合拢的刹那,
我突然想起解剖室那具尸体后颈的火焰胎记——和此刻指尖摩挲的簪子纹路,一模一样。
我猛地睁开眼睛,喉咙里火烧般的疼痛让我剧烈咳嗽起来。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我下意识去摸颈动脉,却在半空中僵住了——这不是我那双常年戴橡胶手套的手。
"大小姐醒了!"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鬟扑到床前,眼泪簌簌往下掉,"您别动,
奴婢这就去换药。"我盯着雕花床顶的承尘,太阳穴突突直跳。
最后记得的是解剖室里那具高度***的尸体,甲醛混合着尸臭的味道,
还有突然炸裂的顶灯碎片。"青黛,药凉了。"门外传来柔婉的女声。铜盆碰撞声里,
我看见个穿杏色襦裙的少女端着药碗进来,鬓边珍珠步摇随着步伐轻晃。她在我床沿坐下时,
我闻到了熟悉的苦杏仁味。"姐姐总算醒了,"她舀起一勺汤药,
"这碗安神汤明月亲自守着炉子熬的。"我盯着勺沿可疑的白色沉淀。作为法医,
上周刚协助侦破的投毒案里,死者齿龈就是这种氰化物特有的樱桃红。"放着吧。
"我撑起身子,突然抓住她手腕,"父亲知道你把砒霜掺在安神汤里吗?"沈明月手一抖,
药汁泼在锦被上,立刻蚀出焦黄痕迹。"姐姐烧糊涂了?"她强笑着抽手,
"这是大夫开的方子..."我拽过床头的铜镜。镜中这张苍白陌生的脸,
突然与记忆里零碎的画面重合——三日前赏花宴,沈明月递来的玫瑰酥,
未婚夫陆临川袖口闪过的银针,还有胸腔炸开的剧痛。"大小姐!"青黛冲进来时,
我正把整碗药泼进窗下那株山茶花里。不过三息,殷红花瓣就蜷缩成焦黑的一团。
沈明月脸色比我的中衣还白。"看来姐姐的病..."她退到门边,指甲抠着门框,
"得请陆公子来看看。"等脚步声消失,我立刻反锁房门。"现在什么年份?
"我抓着青黛问,"我母亲怎么死的?
"小丫鬟吓得结巴:"永和十二年啊...夫人三年前突发心疾..."她突然压低声音,
"但奴婢收拾遗物时,发现夫人枕下有这个。"她从腰带夹层摸出个油纸包,
里面是半片发黄的纸,隐约能看见"军饷""北疆"几个字。我心脏狂跳,
这分明是验尸报告常用的桑皮纸。窗外传来杂沓脚步声。"快藏好!
"我把纸包塞进贴身荷包,抄起妆台上的银簪。当陆临川温润的嗓音在门外响起时,
簪尖已经在我袖口磨得发亮。"清梧,我带了御医来。"木门被推得哐当作响,
"你把明月吓坏了。"我盯着门缝下那道修长人影。记忆里就是这个声音,
在我毒发时笑着说:"嫡女的位置,该换人了。""滚。"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
"告诉沈明月,山茶花死得很安详。"青黛抖得像风中的叶子,而我摸着荷包里的残页,
突然想起解剖室那具尸体后颈——也有个同样的火焰形胎记。我摩挲着荷包里的残页,
指尖触到那个火焰形胎记的描摹图样时,院墙外突然传来喧哗声。青黛贴着窗缝看了半晌,
回头时嘴唇都在发抖:"大小姐,礼部侍郎家的小姐在春宴上暴毙了,
现在各府女眷都在前院接受盘查。""盘查?"我将银簪插回发髻,突然嗅到机会的味道,
"谁在主持?""说是镇北王世子。"青黛递来素白面纱,
"老爷吩咐所有女眷都要戴这个去花厅。"穿过回廊时,我故意放慢脚步。
假山后传来沈明月带着哭腔的声音:"陆郎,
那***竟识破了毒药......"我攥紧袖中的桑皮纸,
看来这对鸳鸯比想象中更沉不住气。花厅里弥漫着压抑的啜泣声。
地上蒙着白布的尸首旁站着个玄衣男子,
腰间佩剑的云纹让我瞳孔骤缩——和记忆里递来解毒丹的那只手上的扳指纹路一模一样。
"死者口唇青紫,指甲床呈樱红色。"我掀开面纱突然开口,
"烦请世子查看她指缝是否有白色粉末。"满厅抽气声中,裴昭的剑鞘猛地抵住地面。
他蹲下身时,玄色衣袖掠过尸体指尖,果然沾了些许白霜。"砒霜。
"我蹲到他身侧压低声音,"但真正致死的该是喉间那根银针,
角度刁钻得像军中医官的手法。"裴昭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沈小姐对验尸很熟练?
"他指尖不经意般擦过尸体耳后,那里有个火焰形的淤痕。我假装整理裙摆,
将染血的帕子掉在他脚边。帕子一角恰好盖住他方才摊开的卷宗,露出"军饷"二字。
"家母留下的医书多有记载。"我直视他探究的目光,"比如用桑皮纸保存毒物样本,
可以百年不腐。"他瞳孔猛地收缩。这时沈明月突然扑过来哭喊:"姐姐怎会懂这些?
莫非你平日就爱摆弄死人?"她转向裴昭,"世子明鉴,
我姐姐自从上月落水后就......""就怎样?"我掐住她手腕冷笑,
"就像你今早往我药里加料那样精通毒理?"沈明月腕间的翡翠镯子突然裂开,
几粒药丸滚落在地。裴昭用剑尖挑起一粒:"有趣,北疆军中特制的麻沸散。"满堂哗然中,
陆临川突然冲进来护住沈明月:"世子别听疯妇胡言!"他伸手要来拽我,
却被裴昭的剑鞘格开。"陆公子。"裴昭的声音像淬了冰,"你父亲陆尚书当年督办军饷时,
可说过这批麻沸散的下落?"我趁机捡回染血的帕子,
指腹摸到下面多了块硬物——是半枚虎符的拓印。抬头时正对上裴昭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唇形无声地动了动:"三更,藏书楼。"突然有侍卫慌张跑来:"世子!
太子殿下带着仵作来了,说要把尸体......"话音未落,
门外传来萧珩带笑的声音:"裴卿办案怎么不叫上孤?"我迅速将虎符拓印塞进荷包,
指尖却触到个陌生的硬物。借着整理面纱的动作偷看,竟是半片染血的藏宝图残页,
边缘还粘着根白发——这绝不是青黛给的那张。我捏着那根白发,指尖微微发颤。
这不是母亲的头发,母亲去世时还不到四十,而这根白发粗硬如针,末端还沾着暗红的血痂。
"沈小姐似乎对证物很感兴趣?"萧珩不知何时站到我身后,蟒纹靴尖几乎踩上我的裙角。
他伸手要拿我荷包,裴昭的剑鞘突然横***来。"殿下。"裴昭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沈小姐方才提供的验尸线索很有价值。"萧珩眯起眼睛,
我闻到他袖口飘来的龙涎香里混着极淡的硝石味。他突然笑了:"早听说沈家嫡女精通医术,
不如帮孤看看这个。"他从怀中掏出个锦囊,倒出几粒朱红色药丸。我后背沁出冷汗。
这是西域奇毒"朱颜改",前世我解剖过中此毒的宫女,五脏六腑会慢慢融化成血水。
"殿下恕罪,"我福了福身,"臣女只识得寻常药材。""是么?"萧珩突然掐住我下巴,
"那你怎么看出礼部小姐中的是砒霜?"他拇指重重擦过我嘴唇,疼得我眼眶发酸。
裴昭的剑穗突然缠上萧珩手腕:"殿下,刑部的人到了。"趁着他们周旋,我退到青黛身边。
小丫鬟脸色惨白,在我手心快速划了几个字:"祠堂有异。"三更的梆子声刚响,
我提着灯笼摸进祠堂。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晃了晃,裴昭从梁上翻下来,
玄色夜行衣沾着夜露。"沈小姐胆子不小。"他递来半张泛黄的纸,边缘参差不齐,
"认识这个么?"我呼吸一滞。这分明是桑皮纸的另一半,
上面详细记录着某年寅时三刻的星象图。我从荷包掏出染血的那半张,两张拼合处严丝合缝。
"永和九年七月初六。"裴昭的指尖点在星象图下方,"我父亲接到军饷调令的时辰。
"供桌下的暗格突然发出轻响。我们同时屏住呼吸,青黛灰头土脸地钻出来,
手里捧着个生锈的铁盒:"大小姐,
奴婢找到夫人留下的......"铁盒里是本发霉的账册。裴昭翻开最后一页,脸色骤变。
那上面画着运送军饷的路线图,标注处墨迹晕染,像是被泪水打湿过。"寅时三刻。
"我指着账册末尾的朱批,"母亲记性真好,连更漏都......"话音戛然而止,
账册夹层里飘出张药方,字迹与我荷包里的白发如出一辙。
裴昭突然按住我发抖的手:"看药方背面。"泛黄的宣纸背面,是幅简陋的军营布局图。
某个帐篷被朱砂圈出,旁边小楷写着"陆"字。我喉咙发紧,这分明是陆临川父亲的笔迹。
"当年看守军饷的副将。"裴昭冷笑,"现在该叫陆尚书了。"祠堂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青黛慌忙吹灭蜡烛,我们三人紧贴着供桌下方。缝隙里能看到沈明月的杏色裙角,
她提着灯笼在祖宗牌位前跪下。"求祖宗保佑。"她声音带着哭腔,
"太子殿下答应的事......""答应让你当嫡女?"我掀开桌布站起来,
灯笼的光照着她惨白的脸,"还是答应给你母亲挣个诰命?"沈明月尖叫着后退,
撞翻了长明灯。火苗窜上帐幔的瞬间,裴昭扯下外袍扑火。
混乱中我看到她袖中滑出个熟悉的锦囊,正是萧珩白天拿的"朱颜改"。"姐姐别怪我。
"沈明月突然诡异一笑,
"要怪就怪你母亲当年......"裴昭的剑尖抵住她咽喉:"说下去。
"院墙外突然响起尖锐的哨声。沈明月趁机挣脱,消失在浓烟里。
青黛咳嗽着递来块帕子:"大小姐,这火不对劲......"我摸到帕子里包着的东西,
是半块烧焦的虎符。裴昭的眼神瞬间变了:"当年调兵的凭证,
怎么会在......"远处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裴昭突然将我推进密道:"明日午时,
醉仙楼。"密道合拢前,他塞给我个冰凉的物件,是把薄如蝉翼的解剖刀。
我在黑暗里摩挲着刀柄上的纹路,突然摸到个凹陷的火焰形标记。
耳边仿佛又响起萧珩那句没说完的威胁,他说我母亲当年......究竟知道了什么?
我摩挲着解剖刀上的火焰纹,密道里的霉味混着血腥气直往鼻子里钻。
青黛突然拽住我衣袖:"大小姐,您簪子松了。"金簪?我抬手摸到发间那支累丝凤簪,
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首饰。簪尾的珍珠在黑暗中泛着微光,我鬼使神差地拧了下凤喙。
"咔嗒"一声轻响,簪头竟弹出个暗格。半张泛黄的舆图像蝴蝶翅膀般展开,
上面用朱砂标着北疆地形。"这是......"青黛的呼吸喷在我耳畔,
突然变成急促的抽气声。窗外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我反手将簪子插回发髻,
青黛已经猫腰窜到窗边。月光把她绷紧的背影投在墙上,像张拉满的弓。"大小姐别动。
"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右手却摸向腰间,"有老鼠。"木窗棂"吱呀"晃动的刹那,
青黛的手刀已经劈出去。黑影闷哼着栽倒时,我认出那人腰间挂着太子府的铜牌。"死了?
"我蹲下身,发现密探颈骨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青黛正用帕子擦手,
闻言抬头露出个腼腆的笑:"奴婢跟夫人学过几年拳脚。"夜风卷着血腥味扑进来,
我盯着青黛发红的指节。这个总发抖的小丫鬟,刚才扭断脖子时干脆得像折芹菜。
"夫人到底......"嘘!"青黛突然捂住我的嘴。她指尖有铁锈味,不知是谁的血。
远处传来夜枭的叫声,三长两短。 我掰开她的手:"你们有暗号?
"得吓人:"是暗卫营的集结令。"她掏出个火折子晃了晃,院墙上立刻跃下几个黑影。
为首的黑衣人单膝跪地:"属下参见小姐。"他抬头时,
左颊的火焰形胎记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我喉头发紧。
这胎记和母亲账册里夹的画像一模一样,连位置都不差。 "夫人临终前交代,
"黑衣人递上枚铜钥匙,"若小姐发现簪中秘密,便带您去地库。
" 钥匙插入祠堂供桌下的锁孔时,青黛突然按住我手腕:"大小姐想清楚,
开弓没有回头箭。" 铜锁"咔哒"弹开的声响让我头皮发麻。
地库里整齐码着几十口樟木箱,最小的那个箱盖上刻着裴家族徽。
"这是......" "军饷案的证物。"黑衣人掀开箱盖,寒光刺得我眯起眼。
整箱的陌刀闪着冷光,刀柄都烙着"北疆"二字。 我抓起把陌刀,
沉甸甸的压手感让人心安。刀身映出我扭曲的脸,也照见箱底那封火漆信。
信纸展开的瞬间,我浑身血液都冻住了。母亲娟秀的字迹写着:"昭儿亲启",
落款是"义姐沈秦氏"。 "裴昭母亲和我娘......"声道,
"当年两位夫人发现太子身世有异,才遭毒手。" 地库突然剧烈震动,头顶簌簌落下灰尘。
青黛一把将我推到梁柱后:"是火药!" 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我攥着信纸的手直发抖。
有人不想让我们看到这些,而且来得这么快。 "从密道走!"黑衣人踹开暗门,
热浪还是卷走了我半幅衣袖。混乱中那支金簪突然落地,凤嘴里滚出颗赤红药丸。
青黛捡起来嗅了嗅,脸色骤变:"是'朱颜改'的解毒丹!
" 我们踩着灼热的地砖往外冲时,院墙外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裴昭的嗓音穿透浓烟:"沈清梧!" 我下意识把信藏进袖袋,却摸到个硬物。
是那把解剖刀,刀柄的火焰纹正烫得吓人。解剖刀的火焰纹烫得我指尖发颤,
裴昭的马鞭已经卷上我的腰。热浪舔舐着后背,
我跌进他怀里时闻到了血腥味和薄荷脑混合的气息。 "别动。"他单手控缰,
另一只手按在我后颈,"萧珩的人在巷口。" 我咬住嘴唇,袖袋里的信纸沙沙作响。
青黛不知何时攀上了另一匹马,她的裙角还带着地库的火星子。 "去醉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