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协议
不过半小时,门铃就响了。
沈琳己经机械地洗漱完毕,穿着酒店的浴袍,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周铭递进来一个精致的纸袋,表情专业得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好奇,仿佛只是递送一份普通的文件:“沈小姐,您的衣服。”
袋子里是从内到外一整套崭新的衣物,标签还未剪,柔软的布料触感细腻,尺寸分毫不差。
沈琳沉默地换上,衣服很合身,却像另一层无形的枷锁,勒得她喘不过气。
周铭开车送她回那个位于老城区的出租屋。
黑色的宾利停在斑驳陈旧的居民楼下,引来几个邻居好奇的打量。
沈琳把头埋得很低,快速下车,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了单元门。
回到那个狭小却熟悉的空间,反锁上门,她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强撑了一路的镇定彻底瓦解,她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肩膀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不仅是因为那场意外,更是因为霍宥之之后的态度。
他那公事公办的冷漠,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伤人。
她在家里浑浑噩噩地待了一天,手机关机,不敢与外界有任何联系。
首到傍晚,敲门声再次响起,像催命符一样敲在她的心上。
门外站着周铭,还有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提着公文包、气质精干的中年男子。
“沈小姐,这位是李律师。”
周铭的介绍依旧简洁,“霍总希望与您谈一谈解决方案。”
“解决方案?”
沈琳的声音干涩。
老旧的客厅里,沈琳坐在吱呀作响的布艺沙发上,对面是西装革履的周铭和李律师,形成一种无声的压迫感。
李律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厚厚的文件,摊开在小小的茶几上。
“沈小姐,”李律师推了推眼镜,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鉴于昨天早上发生的意外事件,为了最大限度地降低对霍总个人声誉以及霍氏集团股价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经过风险评估,我们认为,最稳妥的处理方式是您与霍总建立法律认可的婚姻关系。”
沈琳猛地抬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什么?
婚姻关系?”
“当然,这仅是一份形式上的协议婚姻。”
李律师补充道,语气平淡得像在宣读条款,“期限为两年。
两年期间,您需要履行协议中规定的义务,包括保密和必要的公开场合配合。
两年后,双方和平解除婚姻关系,您将获得一笔可观的经济补偿,足以保障您未来的生活。”
他将协议推到她面前,手指点在那串代表补偿金额的数字上。
后面的零多到令人眩晕。
荒谬感如同潮水般将沈琳淹没。
她暗恋了六年的男人,要用一纸合同买断她两年的自由和名义,只为掩盖一个他甚至都不愿多问一句的“意外”。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期望。
“霍总日理万机,这件事由我全权代理。”
李律师的回答冰冷而公式化,“沈小姐有任何疑问或要求,现在可以提出,合理的部分我们可以考虑加入补充条款。”
他甚至不屑于亲自来和她谈这笔“交易”。
沈琳的心一点点沉入冰窖。
她看着那份协议,眼前闪过霍宥之冰冷审视的眼神,闪过公司里关于他手段果决、不容违逆的传闻。
她毫不怀疑,如果她拒绝,等待她的绝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他给的从来不是选择,而是通知。
“我……需要时间考虑。”
她徒劳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沈小姐,”李律师的语气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事情需要尽快处理,拖延对谁都没有好处,尤其是对您。
签下这份协议,是对您最好的保护。”
保护?
沈琳想笑。
这分明是封口,是把她变成一个被圈养在暗处的、不见光的秘密。
漫长的沉默。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最终,在那两道平静却不容拒绝的目光注视下,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拿起了那支沉甸甸的钢笔。
笔尖落在纸上,划下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卖身契。
没有婚礼,没有仪式,更没有祝福。
隔天,在一间冰冷的律师事务所里,她再次见到了霍宥之。
他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神情淡漠,看到她时,只是微微颔首,如同对待一个即将签约的商业伙伴。
签字,盖章,拍照。
红色的结婚证拿到手里,薄薄的两本,却重得她几乎拿不住。
照片上,她僵硬地挤出一丝笑容,比哭还难看;而他,面无表情,英俊却冰冷得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
结束后,他看了眼腕表,对周铭吩咐:“送她去麓湖苑。”
麓湖苑是帝都知名的顶级豪宅区。
周铭开车将她送到一栋灰白色调、极具现代设计感的独栋别墅前。
别墅奢华得像杂志封面,却也空旷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沈小姐,这是您的住处。
霍总平时忙于公务,主要住在市区公寓。”
周铭递上门禁卡和钥匙,“佣人张妈每天白天会过来负责打扫和三餐,您有其他需要也可以随时联系我。”
他交代完所有事项,便驱车离开。
沈琳独自一人站在光可鉴人的巨大客厅里,环顾西周。
昂贵的进口家具,冰冷的艺术摆件,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却毫无生气的庭院。
这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家”的感觉。
她被安置进了一个华美而冰冷的笼子,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霍太太”。
傍晚,张妈来了。
是个五十多岁、面容严肃的妇人,她恭敬却疏远地称呼她“沈小姐”,准备好了精致如餐厅出品的晚餐,味道却同样冰冷。
沈琳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便逃也似的上了二楼,走进那个被指派的“客房”。
风格与整栋房子一致,冷清至极。
她的行李箱孤零零地放在房间中央。
她打开行李箱,里面是她那些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普通衣物。
她将那本红色的结婚证拿出来,塞进了行李箱最底层,仿佛这样就能掩盖掉这个荒唐的事实。
夜色深沉,别墅里安静得可怕。
沈琳蜷缩在陌生的大床上,望着窗外陌生的璀璨夜景,抱紧了双臂。
六年暗恋,换来的是一纸合约和一个冰冷的牢笼。
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枕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