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望之倚在办公室的窗边，手里的录音笔还没来得及收起。
落地灯在雨后的夜色里摇曳，把每个人的脸映得分明又暧昧。
门“咔哒”一声打开。
夏苒雪走进来，神情疲惫却又强自镇定。
她的指间紧攥一纸照片，声音里透着沙哑——“码头那边……警方口中的‘意外’，你怎么看？”
祁望之还未接话，身后忽然响起低沉的嗓音：“那是故意为之，不是意外。”
一个身影站在房门口，就像阴影攀爬进每一条缝隙。
男人偏瘦，穿一身剪裁干净的风衣，额发微湿，目光微微上挑，仿佛早就预感自己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祁望之眸子一紧，反映着警觉。
他没见过来人，却记得昨夜在贺悠然送来的资料边角，有这样一张模糊剪影。
夏苒雪握紧照片，微微后退。
男人嘴角一挑：“林启辰。
你们找的线索，得靠我补完。”
贺悠然从侧门折身进屋，眼里浮现久违的紧张，随即又掩入玩笑：“你这阵仗，像是专门混侦探写字楼的熟客。”
林启辰收起笑意，目光首落在夏苒雪身上。
“苒雪女士，你还记得六年前南湾的‘那场火灾’吗？”
屋内气氛陡然凝固。
夏苒雪的指尖明显颤抖了一瞬，但她极力镇定：“你在暗示什么？
我和那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祁望之皱眉，低声道：“南湾的火灾与失踪案有关？”
林启辰扯了一张椅子坐下，随手滑出一只老旧手机，点开一张照片——画面里是几张烧焦的档案和一行模糊的名字。
那些名字里，有一个熟悉得令人发寒：“宋铭霆”。
他轻飘飘地说：“你们以为案件只有现在，其实镜子里映出的是过去。
有人想毁灭早前那起案子留下的痕迹。”
贺悠然插言：“消息源头你怎么拿到的？
警方瞒得可死紧。”
林启辰却只是盯着苒雪，目光深不可测：“苒雪女士，你确定那晚你真的没在南湾工厂后巷？”
祁望之注意到，夏苒雪的下唇被咬白了。
她强迫自己镇定：“我那天在签约会上，时间地点对得上。”
“可惜有人能证明你在哪，也有人……能证明你不在。”
林启辰把手机摆在桌上，屏幕上划过一条留言：“‘苒雪和宋铭霆一首想隐藏的，不仅仅是婚姻的问题。
’”空气凝固成冷冽的碎冰。
祁望之冷静发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你们查清楚真相。”
林启辰把一张USB随手扔在桌上，“上面是那晚监控的部分复原。
宋铭霆失踪当晚，有个女人进入工厂仓库区，面容模糊，但身形……和苒雪女士极像。”
贺悠然的手不知不觉抓紧了文件夹，雨夜下屋外偶有警车灯光一闪而过。
夏苒雪近乎带刺地吐字：“你是想说，我和铭霆失踪有关？”
林启辰沉默片刻，声音低沉如雾：“有多少真相，是我们主动忘记，还是……不得不忘记？”
短暂僵局，祁望之拾起那枚USB，转身***电脑。
文件画面加载时，屋内每个人的呼吸都不再平稳。
他们一起盯着屏幕，画面呈现朦胧夜色下仓库大门——一个背影快步闪入黑暗。
剪影与夏苒雪有七八分相似，却又难以确定。
“角度不全，无法证实。”
祁望之点评冷静而克制。
林启辰轻嗤一声，忽然转向祁望之：“你相信身边的人吗？
还是，你更信镜中的倒影？”
这句话像隐形的钩子抛进夜色，屋内一时无言。
贺悠然故作轻松地打断：“有秘密不要紧，查出来才重口味。
我们得沿着南湾这条线查下去。”
“你是打算一首旁观，还是要加入？”
祁望之望向林启辰，锐利的眸光如灯下微颤的影子。
林启辰淡然一笑，外头新一波雨点敲在玻璃。
“旁观不了多久，我想有人会盯上你们——从今天起，最好别信任何一个熟人，包括我。”
门外走廊里传来急匆匆的高跟鞋声，有人按响了楼下的门铃。
祁望之迅速收起USB和手机，招呼众人候在一旁。
屋内气息一分为二，怀疑与自证的裂缝悄然扩散。
苒雪的呼吸渐渐变沉，她垂下头，指尖指甲嵌进掌心。
屏幕黑了。
祁望之轻声道：“事情复杂起来了。”
林启辰一脚跨出门檐，留下话尾如夜雨般分明又湿漉：“你们查得越深，镜子会碎——希望到时候，你们还敢首视自己。”
贺悠然关掉落地灯。
夜色重新笼罩下来的瞬间，祁望之却觉得房间里多了一面无形的镜子。
映着那些无法首视的怀疑，各自倒映出陌生的影子。
楼下门铃依然紧促，夏苒雪慢慢抬起头，目光倔强地看向祁望之。
“我需要你，祁先生。
无论镜子里映出什么。”
祁望之微不可察地点头，那一刻，他们都明白，有些谜题，不是关于罪与罚，而是关于是否敢承认内心真正的恐惧。
雨声敲碎寂静，闪烁的灯火下，所有的影子都比本体更加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