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3）没有为我留的灯火
姜米米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又憔悴的影子，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给自己一点可怜的鼓励。
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僵硬地挂在脸上，肌肉牵动时带着一种麻木的酸痛。
就在这时，被她随手丢在床上的手机屏幕倏地亮起，自动切换到了屏保。
黑暗中，那光芒格外刺眼。
屏保上，一个穿着大红官袍、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卡通财神爷，正捧着一个巨大的、闪着金光的元宝，喜庆洋洋。
那咧开的嘴角，那夸张的金元宝，在凌晨两点冰冷的绝望里，在镜中那张惨白空洞的脸的映衬下，散发出一种极其刺眼、极其尖锐的讽刺。
财神来到？
姜米米死死盯着屏保上财神爷那张永远不知愁苦的笑脸，又缓缓抬起眼，看向镜子里那个形容枯槁、眼神麻木的自己。
镜里镜外，两个世界。
一个金光闪闪，虚幻飘渺；一个灰暗沉重，冰冷窒息。
喉咙里那股铁锈味更重了。
她猛地抬手，不是去拿手机，而是狠狠地、用力地抹了一把脸，仿佛想擦掉那刺目的屏保光，擦掉镜子里那个绝望的影子，擦掉这粘稠得令人窒息的现实。
指腹擦过干涩滚烫的眼角，一片空茫，竟连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只有身体深处传来的、无声的哀鸣在回荡，震得她指尖发麻。
七天积攒的疲惫如同无数条冰冷的藤蔓，从脚踝缠绕而上，勒紧小腿，箍住腰腹，最后死死扼住咽喉。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粗粝的沙砾。
她猛地转过身，不再看那面映照绝望的镜子，也不再理会手机屏保上财神爷那永恒不变、此刻却无比扎眼的笑容。
视线扫过床尾那件皱巴巴、沾着昨天咖啡渍的廉价西装外套——那是她唯一一件能勉强穿去见“女魔头”的行头。
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抽搐，喉咙发紧。
穿上长衣长裤，顺手带上平时上班戴的鸭舌帽。
下楼，边打哈欠，边用手机打车。
真贵，一口价要128。
还没有报销。
五千的工资，干活感觉公司是自家开的。
现在去酒店，三更半夜的。
干什么，潜规则？
可王姐也是女的啊。
今天王姐不是带着公司一哥程璟喻和力捧小生宋明奕找大导演吃饭去了吗？
昨天俩财神爷才杀青，这边和大导谈完就可以准备进组了。
他们俩的物料还是她加班做完的。
现在又要她凌晨三点去酒店。
福岛酒店……她混沌的脑子里掠过一丝模糊的念头，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算了，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
她认命般地弯下腰，脊柱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
指尖触碰到那件粗糙的西装布料时，仿佛摸到了一块冰冷的铁。
窗外，城市巨大的阴影沉默地压下来，将她和这小小的火柴盒一同吞噬。
只有空调外机还在不知疲倦地、单调地轰鸣着，像是为这场永无止境的奔命敲着沉闷的节拍。
这城市从不缺灯火，只是没有一盏，肯为此刻的她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