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天的旧书签九月底。突来的细雨密如织，打在图书馆的玻璃窗上，
模糊了外面梧桐树的轮廓。常红果踮着脚尖，在曾经的附属中学部，
现文学综合区最顶层的书架前摸索。那本《挪威的森林》她找了整整一周，
今天图书管理系统终于显示“可借”。“奇怪，明明应该在这里的。”她轻声自语，
手指在一排书脊上滑过。作为一个大三学生，常红果有着中文系女生特有的敏感与执拗，
一旦决定要读什么书，就非要马上读到不可。就在她快要放弃时，
目光瞥见书架最深处有一个突兀的浅色书脊。她伸手探去，
果然是一本略显破旧的《挪威的森林》，不知被谁塞错了位置。抽出书的瞬间，
什么东西从书页中滑落，轻轻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常红果弯腰拾起，
那是一枚泛着暗光的硬币大小的金属书签，正面刻着“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承诺，勤勤，轻轻，
亲亲”，背面则是一行小字：“给十年后的我们——叶小宝，2015.6.22”。
“十年后...”常红果喃喃道，现在已经是2025年九月底，
这个“十年之约”已经过期了四个月。她摩挲着书签上的刻字，想象着这个叫叶小宝的人，
十年前怀着怎样的心情刻下这些字。“同学，你找到你要的书了吗？
”图书管理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常红果转身，将书和书签一同展示：“找到了，
不过这里面还有个书签，看起来挺特别的。”管理员是位和蔼的中年女士，她推了推眼镜，
看了眼书签：“哦，这本书是前段时间从旧书库调过来的，
可能是什么人遗忘了很久的书签吧。你要是喜欢就留着，反正也没人认领了。
”常红果点点头，将书签小心地夹回书中，办理了借阅手续。雨还没有停的意思。
常红果站在图书馆门口，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决定冒雨跑回宿舍。
她刚把书包抱在怀里准备冲进雨幕，一把黑色的伞突然出现在头顶。“雨这么大，一起走吧？
”一个温润的男声响起。常红果转头，看到一张清秀的脸。男生个子很高，
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看起来不像学生，
气质更为成熟。“不用了，我...宿舍不远。”常红果下意识拒绝。
“正好我也往那个方向走。”男生坚持道，伞已经向她倾斜了几分。常红果不再推辞，
两人并肩走入雨中。雨水敲击伞面的声音隔绝了外界喧嚣，创造出一个短暂的小世界。
“我是校外的，来找朋友借点资料。”男生主动解释，似乎怕常红果觉得尴尬，“我叫叶雷，
在附近的科技园上班。”“常红果，中文系大三。”她简短回应，
突然想起书签上的“叶小宝”，不禁莞尔。“笑什么？”叶雷好奇地问。“没什么，
刚刚在图书馆发现一个有趣的书签，上面刻着‘叶小宝’的名字，觉得跟你名字有点像。
”叶雷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叶小宝？这个名字，比较少见。”“是啊，
书签上还刻着‘给十年后的我们’，感觉像是个时空...嗯...钥匙一样的东西，
可惜已经过期四个月了。”常红果说着，没注意到叶雷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到了宿舍楼下，雨也小了些。常红果道谢后快步跑进楼内，回头时发现叶雷还站在原地，
撑着伞目送她。那一刻，她莫名觉得他的眼神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回到宿舍，
常红果迫不及待地拿出那本书，再次端详那枚书签。室友章怡探头过来：“哟，
这是什么古董？”常红果讲述了书签的来历，章怡夸张地捂住胸口：“哇塞，浪漫死了！
十年之约诶！你说这个叶小宝现在在哪？会不会已经成了油腻大叔？”“谁知道呢。
”常红果笑着把书签放在桌上，开始整理被雨水打湿的衣角。晚上，
常红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个少年站在梧桐树下，朝她招手，却怎么也看不清面容。
只记得他胸前挂着一枚闪闪发光的硬币，在阳光下格外耀眼。接下来的几天，
常红果沉浸在《挪威的森林》的世界里，偶尔会瞥见桌上的书签，
但繁重的课业让她很快忘了这个小插曲。一个周五下午，她照常去校内咖啡馆打工时，
又遇到了叶雷。他独自坐在角落，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眉头紧锁地盯着屏幕。
常红果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招呼，他却恰好抬头，四目相对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真巧。”叶雷合上电脑，示意对面的座位，“有空坐会儿吗？”常红果看了看表，
离上班还有二十分钟：“只能坐一会儿，我在这里打工。”“那天的书签，能再给我看看吗？
”叶雷突然问道。常红果有些惊讶，但还是从包里找出书签递过去。叶雷接过书签时，
手指微微发颤，这个细节被常红果捕捉到了。“你认识这个叶小宝？”她试探着问。
叶雷沉默片刻，苦笑着将书签还给常红果：“如果我说，我就是叶小宝，你会相信吗？
”常红果愣住了，仔细打量眼前的男人。他看起来二十七八岁，
确实与书签上标注的十年之约时间吻合。“那...这个书签是给谁的？”常红果好奇极了。
叶雷的目光飘向窗外，似乎在回忆什么遥远的事情：“给一个曾经很重要的人。
不过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我早就不抱希望了。”常红果看着书签上的字迹，又看看叶雷，
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太小了。她在图书馆随手借的一本书，竟然让她遇到了书签的主人。
“能告诉我这个故事吗？”常红果轻声问。叶雷转回头，
眼中有着难以捉摸的情绪：“那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关于一个傻小子的承诺。”就在这时，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常红果！你怎么在这偷懒？经理马上就要来了！
”是章怡，她也在咖啡馆打工。常红果慌忙起身，对叶雷说了声“抱歉，我得工作了”，
便匆匆离开。整个值班过程中，常红果都能感觉到叶雷的目光不时落在她身上。
当他准备离开时，他在便签纸上写了什么，折好递给常红果：“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如果你还想听那个故事，随时找我。”常红果接过纸条，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个突如其来的相遇，似乎不仅仅是巧合那么简单。下班后，
常红果打开那张折起的便签纸，上面除了一串电话号码，
还有一行小字：“我找了整整四个月，谢谢你把它带回到我面前。”常红果站在咖啡馆门口，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脸上。她从包里拿出那枚书签，
第一次注意到书签边缘有一行几乎被磨平的刻字：“即使忘了全世界，也会记得喜欢你。
”2 记忆的皱褶周末的校园比平日安静许多，梧桐叶开始泛黄，偶尔有几片早早飘落。
常红果坐在宿舍的窗边，指尖摩挲着那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心思却飘到了窗外。
“还在想你的‘叶小宝’呢？”章怡从背后探头，一把抢过纸条，“啧啧，进展神速啊，
都拿到联系方式了。”常红果回过神，轻拍室友的手：“别闹，快还给我。
我只是好奇那个故事而已。”“好奇是爱情的开始哦。”章怡狡黠地眨眨眼，
把纸条塞回常红果手中，“要我说，既然这么感兴趣，干脆直接问清楚。十年之约这种设定，
不就是为我们中文系女生准备的吗？”常红果被说中了心事，低头不语。
她确实被那个书签和叶小宝，或者说叶雷的故事吸引了。
那种感觉就像在读一本没有结尾的小说，让人忍不住想要知道后续。周一清晨，
常红果终于鼓起勇气发出了短信：“你好，我是常红果。如果有空，想听听你说的那个故事。
”发送成功后，她一整节课都心不在焉，手机稍有震动就立刻查看。直到下午，
才收到回复：“今晚七点，学校东门的‘半糖咖啡馆’可以吗？”常红果回复同意后，
长长舒了口气，却又开始紧张起来。“半糖咖啡馆”离学校有两条街的距离，
装修简约却不失格调。常红果推门而入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叶雷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
面前放着两杯饮品。“我猜你会喜欢抹茶拿铁，希望没猜错。”他起身为常红果拉开椅子，
动作自然得体。常红果有些拘谨地坐下，小啜一口，温度甜度都恰到好处。“谢谢，
我很喜欢。”短暂的沉默后，叶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铁盒，打开推到常红果面前。
里面是各式各样的手工书签，有树叶标本的，有手绘卡通的，
最引人注目的是几枚硬币改造的书签，与常红果发现的那枚风格相似。“这些都是你做的？
”常红果惊讶地问。叶雷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怀念：“高中时的小爱好。
那会儿总觉得买来的书签太普通，就喜欢自己动手做。特别是硬币书签，
我觉得它们像小小的时光镌刻，承载着某个时刻的重量。”常红果从包里取出那枚书签，
放在桌上。他拿起那枚刻着“2015.6.22”的硬币书签，
轻轻摩挲着边缘：“你发现的这枚，是我做的最后一枚书签。”“能告诉我，
它是为谁做的吗？”叶雷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时光看到了十年前的光景：“她叫苏眠，
我高中时的同桌。”窗外，夜色渐浓，咖啡馆里的灯光温暖柔和。叶雷的声音低沉而平静，
开始讲述那个始于十年前的故事。“高三那年，我和苏眠是同桌也是最好的朋友。
她是个特别的女孩子，总是有很多奇思妙想。离高考还有一个月时，
她突然很认真地对我说：‘叶雷，我们做个约定吧。十年后的今天，不管我们在哪里，
变成什么样子，都要回到这里见面。’”叶雷停顿了一下，
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我当时觉得这个想法很幼稚，但还是答应了。我们一起做了那枚书签，
她刻了正面的话，我刻了背面的日期和名字。”“那她后来为什么没有赴约？
”常红果轻声问。叶雷的眼神暗了下来：“高考前两周，苏眠一家出了车祸。她父母重伤，
她自己也腿骨骨折。高考后，她随家人搬去了外地治疗和休养。起初我们还有联系，
但慢慢地，就断了音讯。”常红果的心揪紧了：“所以你今年六月去等她了吗？
”叶雷不知是摇头还是点头，眼神复杂：“我去了，在母校门口等了一整天。但她没有来。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十年可以改变太多事情，也许她早已忘了这个幼稚的约定，
也许她根本不想再见我。”“为什么这么说？”叶雷深吸一口气：“因为我们之间，
还有一个未完成的告白。高考前那天，我本来准备告诉她我的心意，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后来想想，也许正是这个遗憾，让我十年来一直放不下这个约定。”常红果静静听着，
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眼中的落寞如此真实，让人忍不住想要安慰他。
“也许她只是有事耽搁了，或者记错了日期。”常红果轻声说，“毕竟已经过去十年了。
”叶雷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着释然也有无奈：“没关系了。其实能够把这件事说出来，
我已经感觉好多了。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想，也许我执着的不再是苏眠本人，
而是那个未完成的青春。”常红果低头看着手中的书签，
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书签边缘还有一行小字，你看，‘即使忘了全世界，
也会记得喜欢你’。这是你刻的吗？”叶雷怔住了，接过书签仔细端详，
眉头渐渐皱起：“不，这不是我刻的。我确定十年前没有这行字。”两人面面相觑，
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如果这行字不是叶雷刻的，那会是谁？难道是苏眠后来加上去的？
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章怡，她看到常红果和叶雷，
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找了个远处的座位坐下。
叶雷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学校吧。”回校的路上，两人各怀心事，
沉默地走着。到宿舍楼下时，叶雷突然开口：“红果，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
这件事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从没对任何人提起过。”常红果抬头看他，
路灯下的叶雷眼神温柔，与白天那个干练的上班族判若两人。“如果你愿意，
我可以帮你找找苏眠的下落。”常红果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惊讶于这个提议。
叶雷显然也没料到，愣了一下才说：“不必麻烦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麻烦，
我很擅长找人。”常红果坚持道，“就当是谢谢你的故事。”叶雷犹豫片刻，
最终点了点头：“好吧，那先谢谢你。不过别太费心。”常红果看着他离去的身影，
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决心。她转身准备上楼，却被躲在角落的章怡吓了一跳。“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章怡坏笑着搂住常红果的肩膀，“快说，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别胡说，
我们只是聊了聊那个书签的故事。”常红果推开室友，却掩不住脸上的热度。回到宿舍，
常红果打开电脑，开始搜索“苏眠”的信息。这个名字并不罕见，
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特定的那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就在她准备放弃时，
突然想起书签上的日期——2015年6月22日。
她尝试着在社交媒体上搜索这个日期加上“毕业”“母校”等关键词，
终于在一个校友相册里发现了一张毕业照。
照片下方标注着：“2015届高三五班毕业留念”。常红果放大照片，
仔细辨认每一张青春的面孔。在第二排中央，她看到了年轻的叶雷——不，
那时他还是叶小宝，脸上带着稚气未脱的笑容。而他旁边，站着一个清秀的女孩，
两人肩膀靠得很近，笑容灿烂。照片下方有每个人的名字标注。
常红果找到那个女孩对应的名字：苏眠。更让常红果惊讶的是，当她继续翻看这个相册时，
发现了另一张照片：叶雷和苏眠站在一棵梧桐树下，叶雷正将一枚硬币书签递给苏眠，
而苏眠的笑容里，有着藏不住的喜欢。常红果久久凝视着这张照片，
心中泛起一阵奇异的感觉。那个十年前的故事，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就在这时，
她的手机响了，是叶雷发来的短信：“下周公司有个文化沙龙，主题是‘城市与记忆’，
如果你感兴趣，欢迎来参加。”常红果回复了同意，目光却无法从电脑屏幕上移开。
照片中的苏眠，总让她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
3 迷雾中的轮廓文化沙龙设在科技园一栋写字楼的顶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