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如鞭子般抽打着城市的街道，夜色笼罩下，一切都显得格外阴沉。李晨低着头，双手插在破旧的夹克口袋里，脚步沉重地在人行道上挪动。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天了，自从公司倒闭、老板卷款跑路后，他的世界就崩塌了。曾经的办公室白领，如今成了街头流浪者。银行卡里的最后一点积蓄早在上周就被房租吞噬，失业金？那不过是笑话，他甚至没资格申请。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滑落，混杂着咸涩的泪水，他抹了把脸，继续往前走。
街灯昏黄，路边的霓虹灯在雨幕中闪烁着虚假的繁华。李晨的出租屋在老城区边缘，那里是这座城市被遗忘的角落。他本该早点回去，可今晚的雨太大了，让他连迈步的力气都快没了。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前女友的分手电话：“李晨，你现在一无所有，我不能跟你一起穷下去。”还有老同学的嘲笑：“破产了？哈哈，听说你连饭都吃不上了？”他苦笑一声，加快了脚步。至少，回到那个狭小的房间，他还能蜷缩在薄被子里，假装一切还会好起来。
转过一个街角，雨势更大了，风卷着水花扑面而来。李晨眯起眼睛，隐约听到前方传来细碎的哭声。那声音像小猫的呜咽，在暴雨中显得格外凄凉。他停下脚步，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哭声还在继续，断断续续，夹杂着抽噎。他循声望去，在一家关门的便利店门檐下，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是个女孩，看起来不过六七岁，身上那件粉色的小裙子已经被雨水打湿，贴在瘦弱的身体上。她双手抱膝，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一抖一抖的。
李晨的心猛地一紧。他不是什么英雄，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眼前这场景，让他想起小时候母亲生病时那无助的样子。他犹豫了一下，慢慢走近。女孩抬起头，泪眼婆娑的脸蛋在路灯下苍白如纸。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和疲惫，睫毛上挂着雨珠。“小妹妹，你怎么了？迷路了吗？”李晨蹲下身，尽量让声音温和些。他不是专业的，但本能地想安慰她。
女孩没说话，只是哭得更厉害了。她看起来那么小，那么脆弱，头发乱糟糟的，裙摆上沾满泥点。李晨环顾四周，街角空荡荡的，没人影。他摸出手机——那是他最后的家当，虽然快没电了——想拨打报警电话。“别怕，叔叔帮你找爸爸妈妈，好吗？警察叔叔会来的。”他按下号码，可就在手指即将触及拨出键时，女孩突然伸出小手，死死抓住他的袖子。那力气不大，却带着一种绝望的倔强。她摇头，泪水扑簌簌落下：“不……不要……他们……坏人……”
李晨愣住了。女孩的眼睛里闪烁着恐惧，仿佛报警就是把她推向深渊。他蹲在那里，雨水顺着他的后背往下流，手机屏幕的亮光映照出他犹豫的脸。报警是最安全的，可这孩子……她看起来像受了惊吓的小动物，随时会逃走。他叹了口气，收起手机。“好，不报警。那你跟叔叔走，好吗？外面雨大，先找个地方避雨。”女孩眨眨眼睛，似乎在评估他的话，然后点点头，松开袖子，却又紧紧握住他的手。
就这样，李晨牵着这个陌生的小女孩，冒着雨往出租屋走。路不远，但雨太大，两人很快就成了落汤鸡。女孩一路上没再哭，只是低头跟着他，小手冰凉得像块冰。李晨的心乱糟糟的，他不是什么好人，至少现在不是，可他无法扔下她不管。出租屋在三楼，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单间，家具简陋得可怜：一张单人床、一张破桌子，还有个小煤气灶。推开门，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李晨尴尬地笑了笑：“叔叔这儿简陋了点，但至少能挡雨。你先进来，叔叔给你找条毛巾。”
女孩——他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四处张望。房间里堆着些杂物，墙角的行李箱是李晨最后的财产。她没嫌弃，只是站在原地，双手绞着裙角。李晨翻出唯一一条干净毛巾，递给她：“擦擦吧，别着凉了。”女孩接过，笨拙地擦着脸和头发，然后小声说：“谢谢叔叔。”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鼻音，让李晨的心软成一团。
“叫什么名字啊？叔叔叫李晨。”他蹲下身，试图拉近距离。女孩犹豫了会儿，抬起头：“薇薇。”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林薇薇。”李晨点点头，没追问姓氏。他从柜子里找出件自己的旧T恤，虽然大得像裙子，但总比湿衣服好。“薇薇，你家人呢？为什么一个人在街上？”他尽量让语气轻松，可女孩的眼睛又暗了下去。她摇头，咬着嘴唇：“不说……他们……我不要回去。”话音刚落，她又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李晨没再逼问。他不是警察，也没资格审问一个孩子。或许是离家出走，或许是更糟的事，但他现在只想让她暖和起来。他点起煤气灶，烧了壶热水，倒进一个破旧的杯子，加了点从楼下小卖部买的速溶咖啡——其实他自己都不喝，就为了这点热气。“喝点热水吧，暖暖身子。”薇薇接过，小口抿着，眼睛亮了亮：“叔叔，你家好小哦。”李晨自嘲地笑：“是啊，叔叔最近运气不好，工作没了，就住这儿。你呢？饿不饿？叔叔这儿没吃的，明天给你买。”
薇薇摇摇头：“我不饿。”但她的小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一声。李晨心里一酸，摸摸她的头：“骗人。叔叔明天一早去买面包和牛奶，好吗？今晚你就睡床上，叔叔打地铺。”他从床底下拖出个旧毯子，铺在地上。薇薇看着他忙活，没拒绝，只是爬上床，蜷缩在被子里。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雨点敲打窗户的声音。李晨躺在地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几个月来，他第一次没觉得那么孤单。这个小女孩，像一缕意外的阳光，照进他灰暗的世界。
他回想自己的过去：大学毕业后进公司，兢兢业业，却在经济危机中失业。女友走了，朋友疏远，父母远在乡下，他连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绝望像雨水一样浸透了他，可今晚，薇薇的出现，让他涌起一丝久违的责任感。不是英雄主义，只是……他想保护这个孩子，至少一夜。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明天：买吃的，送她去警局？不，她那么怕，或许先等等看。生活本就一团糟，多她一个，似乎也没差。
薇薇在床上翻了个身，小声呢喃：“叔叔……晚安。”李晨笑了笑：“晚安，薇薇。睡吧，叔叔在呢。”那一刻，他的心暖了些许，仿佛这暴雨之夜，并非尽是黑暗。或许，明天会更好一点。他不知道，这只是开始，一个将改变他命运的邂逅。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粗鲁而急促。“李晨！开门！房租呢？再不交，老子明天就换锁！”房东那熟悉的咆哮声穿透薄薄的门板。李晨一惊，坐起身，看了眼床上已睡着的薇薇。他深吸口气，压低声音：“王叔，明天……明天我一定凑齐。”敲门声更响了，伴随着咒骂：“明天？天天明天！你这穷鬼，带个拖油瓶回来？信不信我报警抓你！”李晨的心沉了下去，压力如潮水涌来。他轻轻拍了拍薇薇的背，示意她别醒。门外的声音渐远，可那份不安，却在夜色中悄然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