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轻轻接过塑料袋,没有嫌弃。
甚至没让爸爸插手,自己拎着,另一只手温柔地牵着我,走进了那个明亮宽敞,有着淡淡橘子香味的新家。
一切都很陌生,很好,好得让人不知所措。
阿姨忙前忙后地给我准备了一个小房间,有干净的床,书桌,甚至还有一个小布娃娃。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我特地准备的娃娃,还怕来的是个男孩,会不喜欢呢。”
她耐心地教我使用热水器和智能马桶,给我买新衣服,带我去游乐场。
晚上会给我热牛奶,轻声细语地问我学校的事。
这种好,和妈妈那种歇斯底里的,带着条件的,或是充满愧疚补偿的“好”完全不同。
它是平静的,稳定的,像温水一样,慢慢浸润我九年来冻僵的四肢百骸。
我像个受惊的松鼠,小心翼翼地接受着这一切,心里却总绷着一根弦,害怕这只是一场梦,下一秒就会破碎。
我忍不住会偷偷比。
妈妈只会把鸡腿给弟弟,而阿姨会把煎好的鸡蛋平均分到我和爸爸的盘子里;
妈妈骂我时唾沫星子能喷到我脸上,阿姨说话永远轻声细语,会和我讲道理;
妈妈觉得我吹空调是浪费,阿姨会提前把我房间的空调打开……
我以为日子会这样平静地过下去。
可妈妈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新情况。
电话打到了家里的座机,她醉醺醺的声音穿透听筒,甚至不需要开免提就能听见:
“你个白眼狼!小***!才过去几天就忘了本了?吃香喝辣的很舒服是吧?人家给你点剩饭就把你收买了?你没骨头吗?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她骂得很难听,诅咒我“不得好死”,说我是“喂不熟的狗”。
我握着听筒,手指冰凉,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又回来了。
阿姨走过来,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按了挂断键,然后抱了抱我发抖的肩膀。
我以为这就算了。
直到那天放学。
她居然等在校门口。
特地穿了一身和那天阿姨来接我时很像的白裙子,脸上挤着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玩具盒子。
那是我很久以前,在超市货架前眼巴巴看了很久,她却拉着弟弟头也不回走开时买的那个。
是阿姨见我多瞥了几眼就给我买下的那个。
“闺女……”
她把玩具塞到我手里,语气轻柔:
“妈妈来看看你。他们对你好不好?有没有吃饱穿暖?”
“妈把你送去,只是想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哦对了,给你买的,喜不喜欢?”
我愣住了,心脏狂跳。
可却不是喜悦,记忆里她从没有这样温柔的询问过我。
莫名的我有些害怕。
就好像面前这个人不是我的妈妈,好陌生。
突然,妈妈把我拉到旁边僻静的角落,左右张望,确认没人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皱巴巴卫生纸包着的小纸包,猛地塞进我手里。
“拿着!想办法,放到那个女人的水杯里。”
她压低声音,神情凶狠却流露着几分兴奋:
“放心,死不了人,就是让她拉拉肚子,难受几天!给她点教训!看她还有没有闲心勾引别人男人,抢别人孩子!”
我想甩开,却被她死死攥住。
“妈……我不要……”
“乖,你是妈怀胎十月生的,你是我最爱的孩子,听话。”
“不要……”
“秦梦楠!你必须做!”
她眼睛瞪得溜圆,另一只手狠狠掐了一把我的胳膊,
“你是不是我女儿?啊?她把你魂都勾走了?你忘了她是怎么抢走你爸,怎么害得我们娘仨这么惨的?你忘了她是怎么笑眯眯把你从我这个亲妈身边骗走的?这点小事你都不肯帮妈妈?”
她把“亲妈”两个字咬得很重。
“就是一点泻药,让她出出丑!让她没精力缠着你爸!听见没有!”
她用力捏着我的手,把纸包死死按在我掌心,
“乖孩子,妈妈以后还来看你,给你买好吃的……”
她后面又说了什么,我完全记不清了。
也许是觉得害怕恐怖,又或许是对妈妈爱意的期许侵占了我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