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微光与锋芒
推开门，昏黄的灯光下，母亲正坐在小板凳上，借着光给一堆散碎的珠子穿线——那是她白天没卖完的饰品，打算晚上赶工多做些。
母亲的背比记忆里更驼了些，原本乌黑的头发里，己经能看到明显的银丝，像落了层早霜。
听到开门声，她猛地抬起头，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喜，随即被担忧取代，手里的线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出老远。
“小逸？
你回来了！”
母亲站起身时晃了一下，快步走过来，伸手想碰他，又像是怕碰碎什么似的缩了回去，只是上下打量着他，声音带着哭腔，“你昨晚去哪了？
电话也不接，妈找了你一整夜……”王逸看着母亲通红的眼眶和眼下的乌青，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昨晚昏迷在网吧，手机早就没电自动关机了，他根本没想过母亲会这样担心。
“妈，我没事。”
他避开母亲的目光，声音有些干涩，“昨晚同学过生日，玩太晚就在他家睡了，手机没电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母亲撒谎，喉咙像卡了根刺。
他不敢说自己在网吧被打劫，不敢说项链碎了，更不敢说那个突然出现的系统——这些事太离奇，只会让母亲更担心。
母亲明显不信，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饿了吧？
妈给你留了粥，我去热一下。”
她转身走向厨房时，王逸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他攥紧了口袋里那个破碎的吊坠，指节泛白。
系统到账的一万元还在手机里躺着，那串数字像是滚烫的烙铁，提醒着他不能再让母亲这样操劳下去。
“妈，”他突然开口，“学费的事，你别操心了，我有办法。”
母亲端着粥的手顿了一下，回过头看他，眼神里满是疑惑：“你有什么办法？
别跟妈说瞎话，学费的事……妈再去想想办法。”
她语气里的勉强，王逸听得一清二楚。
“总之你别管了。”
王逸不想多解释，接过那碗温热的白粥，“我先去洗澡。”
浴室里的水忽冷忽热，王逸站在喷头下，任由水流冲刷着身体。
镜子里映出的少年，身形单薄，眼底还有未散尽的疲惫，但那双眼睛里，己经多了些过去半年从未有过的东西——那是一种重新燃起的光。
他洗得很快，换上那件洗得发白、领口有些变形的白色校服T恤。
这是他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衣服，是高一刚入学时学校发的，穿了快两年，边角己经微微泛黄。
走出家门时，母亲还在低头穿珠子，只是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王逸没回头，他怕多看一眼，自己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肠会软下去。
他在心里默念：等我，妈，很快就好了。
熙和国际高级中学的校门气派非凡，大理石门柱上刻着烫金的校名，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
穿着光鲜亮丽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进校园，讨论着最新款的球鞋、周末的派对，与穿着旧校服、背着洗得褪色书包的王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低着头，尽量避开人群，快步走向教学楼。
过去半年，他早己习惯了这种格格不入，只是今天，系统带来的底气让他少了些过去的畏缩，多了几分沉静。
刚走到高二（3）班门口，喧闹的教室里突然安静了一瞬，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鄙夷，还有幸灾乐祸——就像过去无数次他迟到或缺勤时一样。
王逸面无表情地往里走，刚要到自己的座位，一个戏谑的声音突然响起：“哟，这不是王大少吗？
昨天又在哪‘潇洒’呢？
我还以为你早就被学校劝退了呢。”
说话的是李致廷，家里做地产生意，在班里向来以“太子爷”自居。
他斜靠在同桌的桌子上，嘴角噙着嘲讽的笑，身边几个跟班立刻跟着哄笑起来。
“致廷，你可别这么说，人家说不定是去挣学费了呢？
毕竟，没爹疼没娘管的，不容易啊。”
“哈哈，听说他妈妈还在街边摆摊？
啧啧，这要是下雨了，可咋整？”
刺耳的笑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
王逸的脚步顿住了，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血液在往头上涌，昨晚被混混围堵时的愤怒再次翻涌上来，但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爆发——系统面板在脑海里若隐若现，提醒着他，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抬起头，目光冷冷地扫过李致廷和那几个跟班。
李致廷被他看得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平时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敢这样看自己，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变得更加嚣张：“怎么？
看什么看？
我说错了？
你爸……李致廷。”
一个清冷的女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教室里的哄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教室前排靠窗的位置。
那里坐着的是胡熙。
她穿着一身简洁的蓝白校服，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秀的侧脸。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作为熙和国际高中公认的校花，她不仅容貌出众，成绩常年稳居年级第一，更重要的是，她的父亲是本市首富胡振邦，是连李致廷家都要巴结的存在。
此刻，胡熙正微微蹙眉，看着李致廷，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要上课了，回你自己的座位去。”
李致廷脸上的嚣张瞬间收敛了不少。
他虽然跋扈，但也清楚胡熙的分量。
别说他爸再三叮嘱要跟胡家搞好关系，就算只是为了在学校的面子，他也不能真的跟胡熙对着干。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胡熙却己经收回了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课本，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
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反而比任何斥责都更有威慑力。
李致廷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只能狠狠地“哼”了一声，对着王逸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悻悻地带着跟班回了自己的座位。
教室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翻书的声音。
王逸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胡熙的方向。
她正专注地看着书，侧脸的线条柔和而认真，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犹豫了一下，王逸还是朝着她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胡熙像是有所察觉，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她微微一怔，随即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嘴角似乎牵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然后，她便重新低下头，继续看书了。
就是这个细微的回应，却让王逸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他看着自己那本破旧的课本，又想起了脑海里的系统面板和那本“学霸笔记（数学）”。
手指轻轻拂过泛黄的纸页，他深吸了一口气。
过去的嘲讽和欺辱，他暂时无法一一回击，但他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课本上，照亮了密密麻麻的知识点。
王逸翻开笔记本，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的人生，己经按下了重启键。
而刚才那道清冷的声音，或许就是这崭新人生里，第一道不期而遇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