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视着眼前这张清丽的面容，一种极其陌生又隐约熟悉的感觉浮现。
记忆的封印坚不可摧，但某种超越记忆的本能，让他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却温暖的因果线。
“未曾。”
林钧的声音依旧平淡，但比起往常，似乎多了一丝极难察觉的迟疑。
他合上手中一本刚刚“扫描”完的《广义相对论基础》，放回书架。
女生脸上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失落，但很快便调整过来，露出一个歉然的微笑：“不好意思，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我是文学院古典文献专业的苏小清，大三，在这里做助管。
同学你……是对这些古籍感兴趣吗？”
她指了指手边的竹简。
“略懂。”
林钧的回答言简意赅。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竹简，上面的文字是某种失传的上古变体，内容涉及星象祭祀，在他看来粗浅无比，但其中蕴含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先民愿力，却让他稍稍驻足。
苏小清却眼睛一亮：“真的吗？
这些竹简是刚出土的，破损很严重，我正在尝试拼接释读，很多地方都卡住了。
比如这一卷，开头这几个字……”她指着一段模糊的刻痕，眼中充满了求知欲。
林钧甚至不需要细看，基于对文字演变和上古语境的绝对理解，便淡然开口：“非‘祭’，乃‘察’字古体，意为观测。
此句当为‘察北辰之动向，以定西时之序’。”
苏小清如遭雷击，猛地低头对照竹简和参考资料，片刻后，抬起头时，脸上己满是震惊与钦佩：“天哪！
你……你说得对！
我们导师团队争论了好久都没定论！
同学，你简首是天才！”
林钧不置可否。
于他而言，解读这些如同呼吸般自然，谈不上什么天才。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小清学姐，原来你在这里啊！
我找了你好久！”
一个穿着名牌运动服、头发抹得锃亮的男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殷勤的笑容，正是经管院的张扬。
他目光扫过林钧，尤其在林钧那身“复古”衣着上停留片刻，闪过一丝不屑，但转向苏小清时又堆满了笑：“学姐，晚上‘星空乐队’来学校演出，我搞到了前排票，一起去看看？”
苏小清眉头微蹙，礼貌但疏离地拒绝：“谢谢，不了。
我还有工作，而且我对摇滚乐不太感兴趣。”
张扬不死心：“那明天呢？
市中心新开了一家米其林……张扬同学，我真的没空。”
苏小清的语气带上一丝无奈，她下意识地朝林钧身边靠了靠，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张扬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再次看向林钧，眼神变得不善：“这位是？
面生得很啊，新生？”
“哲学系，林钧。”
林钧平静地回答，仿佛没感受到对方目光中的敌意。
“哲学系？”
张扬嗤笑一声，“就是那个整天琢磨‘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的专业？
啧，毕业后准备街边摆摊算命吗？”
话语中的嘲讽意味毫不掩饰。
苏小清脸色一沉：“张扬！
请你放尊重一点！”
林钧却只是淡淡地看了张扬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喧嚣的夏虫，连反驳的兴趣都欠奉。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犀利的言辞都更让张扬感到羞辱。
“我们走。”
林钧对苏小清说了一句，便径首向图书馆外走去。
苏小清愣了一下，竟然下意识地“哦”了一声，跟了上去，留下张扬一人站在原地，脸色铁青，拳头紧握。
“林钧……哲学系……很好，我记住你了！”
张扬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
接下来的几天，林钧继续着他“扫描”图书馆的壮举。
他的名声也开始在小范围内流传。
哲学课上，他能将康德、黑格尔的学说剖析得比教授还透彻；历史课上，他能指出官方史料中记载的偏颇与谬误，引经据典，让人无法反驳。
他依旧独来独往，但“哲学系来了个怪胎学神”的消息己经不胫而走。
这天下午，王大壮愁眉苦脸地回到宿舍：“完了完了，系里篮球赛，我们班好几个主力受伤了，凑不齐人，这下要弃权了！”
赵晓明一边打着游戏一边说：“弃权就弃权呗，反正你们班实力也就那样。”
“那不行！
关乎集体荣誉！”
王大壮急得团团转，突然看到刚回来的林钧，眼睛一亮，“林钧！
哥们儿！
帮个忙！
你个子也挺高，来充个数行不？
不用你得分，就在场上站一会儿，凑个人头！”
林钧本想拒绝，他对这种肢体碰撞的游戏毫无兴趣。
但看到王大壮那充满恳求的憨厚眼神，想到这或许也是“体验”的一部分，便点了点头：“可。”
篮球场边围了不少观众。
林钧换上临时找来的球衣，身形挺拔，却与球场氛围格格不入。
他的对手，正是张扬所在的经管院队。
张扬看到林钧上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对身边的队友低语：“盯着那个哲学系的，给他点颜色看看！”
比赛开始。
林钧果然如他所言，只是静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几乎不主动要球，也不参与进攻。
王大壮和其他队员拼抢积极，但实力有差距，比分很快被拉开。
张扬在一次突破后，故意撞向林钧，想给他个下马威。
然而，就在他肩膀触碰到林钧身体的瞬间，却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堵充满弹性的墙，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反弹开来，差点摔倒。
“你！”
张扬又惊又怒。
林钧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似乎游离在天外。
一次对方投篮不中，篮球恰好向林钧的方向弹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张扬立刻冲上来贴身防守，嘴里还喷着垃圾话：“傻站着干嘛？
会运球吗？
不会就赶紧传出去！”
林钧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篮球，又抬眼看了看远处的篮筐。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既没有运球，也没有传球，就站在原地，手腕轻轻一抖。
篮球划出一道平平无奇、却仿佛计算好了所有空气阻力、重力参数的完美弧线，如同安装了导航系统一般，空心入网！
“哗——”全场寂静片刻后，爆发出阵阵惊呼。
“蒙的！
一定是蒙的！”
张扬不敢相信。
然而，接下来的比赛，成了林钧的个人表演秀。
他依然不主动跑位，不参与防守。
但只要球偶然落到他手里，无论距离篮筐多远，无论防守多么严密，他总能用那种看似随意的方式将球投出，并且——百发百中！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花哨，甚至有些缓慢，但篮球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完全遵循着他制定的物理规则。
比分被迅速追平、反超。
张扬气急败坏，在一次林钧接球后，使出了小动作，暗地里用手肘猛顶林钧的肋骨。
这一下若是顶实了，普通人起码要疼上好几天。
但林钧的身体仿佛未卜先知般微微一侧，张扬的手肘擦着他的球衣滑过，整个人因用力过猛而失去平衡，狼狈地摔倒在地。
林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依旧平静，却让张扬感到一股寒意。
他随手将球投向篮筐，再次命中。
比赛结束，林钧所在的班级奇迹般获胜。
王大壮兴奋地冲过来想给林钧一个熊抱，却被林钧不着痕迹地避开。
“哥们儿！
你太神了！
深藏不露啊！”
王大壮激动得满脸通红。
张扬从地上爬起来，脸色铁青，狠狠瞪了林钧一眼，带着队友灰溜溜地走了。
他知道，今天这个脸是丢大了。
林钧看着张扬离去的背影，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这种层次的挑衅，于他而言，连尘埃都算不上。
他更在意的是，刚才与苏小清的相遇，以及那丝奇妙的因果联系。
“宿命……么？”
他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