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图书馆的午后总是安静的，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偶尔传来的空调低鸣。
林溪习惯性地坐在靠窗的位置，那里有最好的光线和最少的干扰。作为文学系大三的学生，
这里几乎成了她的第二个宿舍。她正全神贯注地分析着一首现代诗，指尖轻轻划过纸页，
低声念着：“‘我们之间的距离，像未完成的诗行’，这比喻真是…”“抱歉，
请问能帮个忙吗？”林溪抬起头。一个女孩站在桌对面，微微前倾着身子。
阳光从她身后洒过来，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几缕深棕色的发丝垂在肩前。
她指了指林溪身旁的书架，“最上面那本《日本女性文学选》，我够不到。”“当然。
”林溪起身，轻易地取下了那本厚厚的选择。当她转身递过去时，才发现女孩比她矮半个头，
有一双明亮的杏眼，此刻正感激地望着她。“谢谢你！我是美术系的苏雨，
最近在做一个女性主题的创作项目。”苏雨接过书，抱在胸前，“这本书我预约好久了。
”“林溪，文学系的。”她简短地自我介绍，
然后出于习惯补充道：“如果你需要文学方面的参考，楼下东区书架有不少相关研究，
比这本更新。”苏雨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那…你能给我推荐几本吗？
我对文学不太熟悉，怕找不准。”于是就这样开始了。林溪后来回想，
那个下午原本计划要写的诗评最终一个字也没动。她带着苏雨在图书馆里穿梭，
找出了一本又一本可能对她有帮助的书。苏雨认真地记下每本书的名字和内容，
不时提出问题，有些问题在林溪看来天真得可爱，但却让她重新思考那些早已熟悉的文本。
“所以，川端康成描写女性孤独的方式，和现代作家有什么不同呢？”苏雨抱着一摞书，
歪着头问。林溪发现自己比平时多说了许多话。“下周同一时间，我还来这里，
”分别时苏雨说，“如果…如果你刚好也在，能再帮我看看资料吗？”林溪点头同意。
她没说那天原本是她固定去市立图书馆查资料的日子。第二次见面，
苏雨带来了一盒手工饼干。“谢礼，”她笑着说，“我自己烤的，糖放得不多，
你说过不喜欢太甜的东西。”林溪惊讶地发现自己随口一提的话被人记住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的见面不再局限于图书馆。苏雨会约林溪去看艺术展，
理由是“需要文学视角的解读”；林溪则请苏雨陪同参加诗歌朗诵会，
声称“需要艺术家的直观反馈”。她们沿着城市街道漫步，讨论着各种话题，
从喜欢的书到糟糕的教授，从童年回忆到未来的梦想。
细节：苏雨笑起来时眼角有细微的纹路；思考时会无意识地咬笔帽；喝咖啡一定要加一点奶，
但从不放糖；身上总有淡淡的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对林溪而言，那是一种陌生的香气，
如今却让她感到奇妙的安心。一个雨天的下午，她们躲在美术馆的走廊避雨。
苏雨刚刚看完一个画展，兴奋地讲述着其中的几幅作品。林溪靠在墙上，
注视着苏雨说话时生动的手势，忽然间意识到自己正在想象握住那只手会是什么感觉。
这个念头来得如此突然，让她一时失语。“怎么了？”苏雨停下来，关切地问，
“我说得太多了吗？”“不，”林溪轻声说，“只是...你的手很好看。是艺术家的手。
”苏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还沾着未能完全洗掉的颜料痕迹。她微微脸红，
“总是弄得很脏，洗不干净。”“很美，”林溪说，声音比预期的还要轻柔，
“像是经历了创造的过程。”空气忽然变得稠密。雨声在窗外淅沥，走廊空无一人。
苏雨抬起头，目光与林溪相遇。那一刻，林溪感觉到某种电流般的紧张感在两人之间流动，
无声却强烈。苏雨轻轻咬了下嘴唇，目光闪烁，“林溪，我——”“雨小了，
”林溪突然打断她，指向窗外，“我们该回去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但她害怕——害怕误解，害怕越界，害怕改变现状。学术的世界对她来说清晰可控，但感情，
尤其是对另一个女性的这种逐渐滋长的感情，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
苏雨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是啊，该回去了。”接下来的几天，
林溪刻意保持着距离。她以论文进度紧张为由，推掉了两次约会。图书馆也不再去了，
转而选择在教学楼自习。她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暂时的迷惑，
是出于对友谊的珍视而产生的误解。但内心深处，她知道不是这样。周五傍晚，
林溪独自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夕阳西斜，在黑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她试图集中注意力看书，但字句在眼前模糊成一片。最终，她叹了口气，放下笔，
承认了自己的失败。无论她多么努力地回避，思绪总是回到苏雨身上。想起她说话时的神态，
她专注画画时的侧脸，她递过饼干时指尖轻微的触碰。“原来你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溪猛地抬头，看见苏雨站在那儿，手中拿着两杯咖啡。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几缕头发松散地扎在脑后，看上去有些疲惫，但目光坚定。
“我问了你室友，”苏雨走进来，将一杯咖啡放在林溪面前，“你常喝的那种，加奶不加糖，
对吧？”林溪怔怔地点头，“谢谢。你怎么...”“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苏雨直接切入主题，坐在对面的桌子上，面对林溪，“这几天你一直在躲着我。
”林溪垂下眼睛，“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论文...”“别这么说，”苏雨轻声打断，
“请不要用论文当借口。如果是你不想再见我，直接告诉我就好。
但我觉得我们之间...至少我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正在发生。”林溪沉默着，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壁。温暖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却无法驱散内心的混乱。
“那天在美术馆，”苏雨继续说，声音更轻了，
“我以为你也要...感觉到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对吗？”林溪抬起头，
看到苏雨眼中的不确定和脆弱。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逃避可能造成的伤害。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诚实一次。“我确实感觉到了什么，”她终于承认，“这让我害怕。
”苏雨的眉头微微舒展，“为什么？”“因为我从未对女孩子有过这种感觉，”林溪坦白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我怕会搞砸我们之间的友谊，怕你会觉得奇怪，
怕...”“怕我不会有同样的感受？”苏雨接下去。林溪无声地点头。苏雨从桌上下来，
蹲在林溪的椅子前，仰头看着她的眼睛。“那我告诉你我的感受吧。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我喜欢你看待世界的方式，喜欢你解释诗歌时的专注，
喜欢你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当我画画时，会不自觉地想象你会如何评价它。当我烤饼干时，
会想着你不喜欢太甜而减少糖量。当我读到有趣的东西时，第一个想分享的人总是你。
”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所以，是的，我对你有着超越友谊的感觉。
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我们可以慢慢来。如果你完全不感兴趣，请直接告诉我，我会接受。
但请不要躲着我。”林溪感到胸腔中某种紧绷的东西突然松弛了。她看着苏雨真诚的眼睛，
所有恐惧和疑虑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微不足道。“我真的很笨，对吗？”林溪轻声说。
苏雨微笑起来，“在文学方面是天才，在感情方面可能确实有点笨。”林溪也笑了。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伸出手，轻轻拂开苏雨额前的一缕散发。指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
两人都微微颤抖。“我可以...”林溪的声音几乎耳语，“我可以尝试吗？”苏雨点头，
眼睛闪烁着光芒。林溪向前倾身，慢慢地，给予对方足够的时间后退。但苏雨一动不动，
只是期待地望着她。当她们的唇终于相触时，林溪感到一阵暖流从接触点蔓延至全身。
这个吻轻柔而短暂，却足以让她的整个世界重新排序。分开后，她们额头相抵，呼吸交织。
“这感觉...”林溪轻声说。“嗯？”苏雨期待地问。“像一句等待已久的诗，
终于找到了它的韵脚。”苏雨笑了起来，再次吻上她，这次更加坚定。窗外，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天空染成了深紫色。教室里的灯光自动亮起，洒下温暖的光晕。
当她们再次分开时，林溪轻轻握住苏雨的手，指尖抚过那些颜料痕迹，“不要再洗掉了，
”她说，“我喜欢这些颜色。就像我喜欢你一样。”苏雨将手指与林溪的交缠，掌心相贴，
“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不会再躲着我了？”“这意味着，”林溪认真地说，
“我希望你能一直在我身边，无论是图书馆，美术馆，还是任何地方。”她们相视而笑，
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手指紧紧交织，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亲密。而对林溪来说，
这个简单的牵手，感觉就像回家一样自然。二从那个傍晚在空教室里的吻开始，
林溪和苏雨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篇章。最初的那些小心翼翼和试探，
逐渐被一种熟稔的亲密所取代，如同墨水滴入清水，缓慢而确定地晕染开彼此的生活。
林溪发现，恋爱中的苏雨比朋友时的她更为炽热和直接。
她会毫不避讳地在人来人往的校园路上牵起林溪的手，指尖坚定地扣入她的指缝，
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又仿佛只是自然而然的举动，根本无需在意世界的目光。
这种坦然让起初有些羞赧的林溪也逐渐放松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