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赏给了宫里最阴鸷的那个太监,当晚就要我们结为“对食”。我曾为他谋算天下,
踏平一切崎岖,可他为了心上人的一个“怕”字,便将我弃如敝屣。后来,东宫易主,
大权旁落,他猩红着眼在雨中拦住我的轿辇,嘶声问我:“沈念,你既有经天纬地之才,
为何就算不出,我会后悔?”我只是笑笑,由轿中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为我拢好披风,
轻声道:“殿下,天会黑,人会变,算不出的东西,太多了。”1“沈念,把那份名单给我。
”东宫书房,烛火摇曳,映着太子顾昭远的脸,一半明,一半暗。他语气冰冷,
像是在命令一个下人,而不是对着那个陪他从籍籍无名走到权倾朝野的首席谋士。我的心,
在那一瞬间,凉得像窗外的冬雪。“殿下,那份名单是我五年心血,上面每一个名字,
都关联着一个家族的兴衰,是您将来登基的基石,不能轻易示人。”我垂下眼,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示人?”顾昭远冷笑一声,
他身旁坐着的那位娇柔美人——他的心上人许柔柔,立刻瑟缩了一下,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了。
“念念姐姐,你别怪殿下,”许柔柔怯生生地开口,声音软糯,“是我……是我无能,
不能为殿下分忧。我只是想看看姐姐都为殿下联络了哪些肱股之臣,
好……好学着帮殿下打理。”她说得天真无邪,可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得意,
却没能逃过我的眼睛。我为顾昭远做的所有事,都是在暗中进行。那份名单,
是我用命换来的投名状,是我和他之间最深的秘密。如今,他要为了一个女人,
将我所有的底牌,摊在阳光下。“殿下,此举不妥。”我挺直了脊背,直视着他,
“名单上的人,只认我,不认旁人。”这是警告,也是我最后的挣扎。
顾昭远的耐心显然已经告罄。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尽的压迫感向我袭来。“沈念,你放肆!你的意思是,
孤如今连使唤你都使唤不动了?还是说,你觉得你捏着这份名单,就能要挟孤了?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我心里。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十年,
辅佐了五年的男人。我曾以为我们之间有情分,有默契,可到头来,在他眼里,
我不过是个捏着些许权柄,就敢要挟主子的奴才。许柔柔在他身后,
适时地掉下几滴眼泪:“殿下,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多嘴的。念念姐姐为殿下做了那么多,
我怎么能……怎么能觊觎姐姐的功劳呢?我……我这就走。”她说着要走,
身子却软软地倒向顾昭远。顾昭远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看向我的眼神,厌恶又冰冷,
仿佛在看一件碍眼的垃圾。“沈念,孤再问你最后一遍,名单,给还是不给?”我惨然一笑,
心如死灰。“不给。”顾昭远眼中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他缓缓坐下,抚着许柔柔的背,
声音轻得可怕:“好,很好。看来东宫是留不住你了。”他顿了顿,
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柔柔不是一直说,
怕你这张巧舌如簧的嘴,怕你这双洞察人心的眼吗?”“孤今天,就为你除了这个后患。
”他扬声道:“来人!”殿门被推开,一个身形瘦削,
穿着暗红色宦官服的男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殿内的宫人都吓得跪倒在地,
连大气都不敢喘。因为来人,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裴瑾。一个传说中,能让小儿止啼,
能让百官绕道的活阎王。顾昭远指着我,对那个男人说:“裴瑾,孤把她赏给你了。今晚,
就结为对食吧。”2对食。宫中太监与宫女之间,一种畸形的慰藉关系。
顾昭远这是要用最羞辱的方式,毁掉我身为女人的所有尊严,毁掉我身为谋士的所有骄傲。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看到许柔柔在他怀里,
露出了一个胜利的、恶毒的微笑。而裴瑾,那个传说中的活阎王,
只是微微抬起那张过分苍白的脸,漆黑的眸子静静地落在我身上。那目光没有温度,
没有情绪,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他甚至没有向太子谢恩,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是。
”一个字,就决定了我的命运。顾昭远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他挥了挥手,
像打发一只苍蝇:“带走吧,别在这儿碍了柔柔的眼。”两个小太监上前来,
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我的胳膊。我没有挣扎。从他说出“对食”那两个字开始,
我的心就已经死了。被拖出书房的那一刻,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顾昭远正低头柔声安慰着他怀里的许柔柔,甚至没有再分给我一个眼神。十年相伴,
五年扶持,原来,竟是这般下场。从东宫到司礼监的路不长,
但我却觉得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被带到了裴瑾的住处,一个名为“静心斋”的院子。
院子不大,却异常整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和药草混合的味道。
裴瑾遣退了所有人,偌大的正厅里,只剩下我和他。他坐在主位上,
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沏了一杯茶。茶香袅袅,氤氲了他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我站在厅中,
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我知道他的名声。手段狠辣,心思诡谲,皇帝最信任的爪牙。
落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我闭上眼,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折磨和羞辱。然而,
许久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我疑惑地睁开眼,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他正看着我,
手里端着茶杯,指尖白得近乎透明。“沈姑娘,”他开口了,声音比我想象中要清冽,
像是玉石相击,“站了这么久,不累么?”我愣住了。他叫我“沈姑娘”,
而不是太子口中的“她”。他的语气里,没有鄙夷,没有轻视,
只有一种平淡的、仿佛在与一个陌生人闲聊的客气。这太反常了。我警惕地看着他,
没有说话。他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太子殿下,真是好手段。一份名单,换一个心安,
顺便,还能卖我司礼监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他的话,像一把钥匙,
瞬间打开了我混乱的思绪。是了,顾昭远把我送给裴瑾,一箭三雕。
既惩罚了我的“不顺从”,又安抚了许柔柔,更是向皇帝和他最信任的宦官示好,
表明他绝无拉拢朝臣的私心。我所有的心血,所有的谋划,
都成了他博取欢心和信任的垫脚石。何其讽刺!一股巨大的悲愤涌上心头,我气得浑身发抖,
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呵……”我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里满是凄凉和自嘲。
裴瑾静静地看着我,直到我的笑声停下。他放下茶杯,站起身,一步步朝我走来。
他比我想象中要高,穿着暗红色的官服,更衬得他肤色冷白,眉眼如墨。他在我面前站定,
一股清冷的药香将我笼罩。“想报复吗?”他问,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3我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报复?我当然想!
我想让顾昭远为他的愚蠢和绝情付出代价!我想让许柔柔为她的伪善和恶毒身败名裂!
可我凭什么?我现在只是一个被赏给太监的玩物,一个随时可能被碾死的蝼蚁。
我的眼神一定充满了不甘和疯狂,裴瑾却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看来是想的。”他转身走回桌边,从一个精致的食盒里,
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羹。“先喝点东西,暖暖身子。”他将碗推到我面前,
“你从昨夜起就没进食,不是吗?”我浑身一震。我昨夜因为与顾昭远争执,
被他罚在雪地里跪了一夜,确实滴水未进。这件事,除了东宫的人,绝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裴瑾……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心中警铃大作。这个男人,比我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我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莲子羹,没有动。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下毒。裴瑾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轻笑了一声:“放心,我若想让你死,不必这么麻烦。”他拿起勺子,自己舀了一勺,
慢悠悠地送入口中。“味道尚可。”他评价道。他的举动打消了我最后一丝疑虑。
我确实又冷又饿,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我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将那碗莲子羹喝了下去。
温热的甜羹滑入腹中,驱散了些许寒意,也让我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你想要什么?
”我放下碗,开门见山地问。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裴瑾这样的人,
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对我示好。他既然在我面前提到了“报复”,就一定有所图。
“沈姑娘果然是聪明人。”裴瑾赞许地点了点头,“我想要的,正是太子殿下想要,
而你又不肯给的东西。”“那份名单?”我皱起眉。“是,也不是。
”他重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动作优雅得不像个宦官,反倒像个世家公子。“我要的,
不是那张纸,而是名单背后,那张能搅动整个朝堂的关系网。”他抬眸看我,眼中精光一闪,
“而这张网,只有你,沈念,才能操控。”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竟然……图谋至此!
顾昭远只把那份名单当成一份官员履历,一份可以掌控的棋子名册。可裴瑾,
却看透了名单背后真正的价值——那是我用五年时间,
用无数心血、人情、利益编织起来的一张巨大的人脉网络!这张网,可以载舟,亦可以覆舟!
“你……你想做什么?”我的声音有些干涩。裴瑾的野心,远超我的想象。他一个宦官,
要这张网做什么?难道他想……“我想做什么,沈姑娘不必知道。”裴瑾打断了我的猜测,
语气不容置喙,“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他放下茶杯,
缓缓道:“许柔柔的父亲,吏部尚书许为山,最近可不太安分。他仗着女儿得宠,
暗中结党营私,已经动了好几个我的人。”我瞬间明白了。原来如此。
许为山是顾昭远未来的岳丈,是太子一派的人。而裴瑾,是皇帝的刀。他们之间,
本就是天然的政敌。顾昭远为了许柔柔,把我推向了他的对立面。何其愚蠢!“我可以帮你。
”我看着裴瑾,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我有一个条件。”“说。”“我要许柔柔,身败名裂,
一无所有。”我的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意。裴瑾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片刻后,他笑了。“可以。”4得到裴瑾的承诺,我心中悬着的大石落下了一半。但我知道,
这仅仅是个开始。从今往后,我走的每一步,都将是刀尖上的舞蹈。“我需要笔墨纸砚。
”我对他说道。裴瑾没有多问,只是吩咐小太监将东西备好,送进了西厢房。
那是我今后住的地方。房间布置得雅致清净,和我以前在东宫的居所风格迥异,
却意外地让我感到一丝安宁。我坐在桌前,深吸一口气,开始在纸上默写那份名单。
这不是顾昭远想要的那份。那份原稿,在我决定反抗他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我烧了。
我现在写的,是一份“新”的名单。上面的大部分名字都是真的,但我在其中,
巧妙地掺杂了几个许为山的政敌,又隐去了几个与我关系最深、最为关键的人物。
这不仅仅是一份名单,更是一个陷阱。一个为顾昭远和许家,精心准备的陷阱。
只要他们敢用这份名单,就等于亲手将刀子递到了裴瑾手上。我写得很快,
那些名字、官职、派系、性格弱点,早已刻在我的脑子里。两个时辰后,
一份崭新的名单跃然纸上。我吹干墨迹,走出房间,裴瑾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独自对弈。
月光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辉。“写好了?”他没有抬头,落下一子,
棋局瞬间变得杀机四伏。“写好了。”我将名单递了过去。他接过,却没有看,
而是随手放在一旁,继续盯着他的棋盘。“沈姑娘可知,太子殿下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
把你送给我?”他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我愣了一下。我以为,
是因为我和他为了名单争执,他盛怒之下才做的决定。看我的表情,裴瑾便知道了答案。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凉。“因为,北境传来了捷报。
”“镇北王世子率军大破犬戎,不日即将班师回朝。”轰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镇北王世子……那个与我自幼定下婚约,却在我入东宫后,被我亲手写信退了婚的男人。
顾昭远曾向我许诺,待他登基,便许我后位。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我背弃了婚约,
舍弃了家人,一头扎进了这吃人的宫墙。如今,我的前未婚夫立下不世之功,即将风光回京。
而顾昭远,却在此时,急不可耐地将我推入泥潭,让我成为一个太监的对食。他怕什么?
他怕我与镇北王府旧情复燃,怕我这颗被他利用完的棋子,脱离他的掌控,
甚至成为他的威胁。所以,他要先下手为强,彻底毁了我!原来,名单只是一个导火索。
无论我给不给,我的下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噗——”一口鲜血,猛地从我口中喷出,
染红了身前的青石板。5我倒在冰冷的石板上,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沉浮。身体的崩溃,
远不及心死的万分之一。原来我十年倾慕,五年追随,不过是他权衡利弊后,
一枚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我甚至能想象出他那张俊美却凉薄的脸,
在听闻我与镇北王世子有婚约时,是如何算计着将我的价值榨干,再一脚踹开。
他不是怕我旧情复燃,他是怕我这把为他磨砺的刀,有朝一日会为别人所用。
所以他要折断我,碾碎我,让我永无翻身之日。模糊中,
我感觉一双冰凉的手探上了我的脉搏。那股熟悉的、清冷的药香萦绕在鼻尖。是裴瑾。
我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他半蹲在我身前,月光勾勒出他清隽的侧脸,那双漆黑的眸子里,
情绪难辨。“心脉郁结,怒火攻心。”他收回手,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评价天气,
“再这么下去,不出三日,你就会油尽灯枯,死得悄无声息。”死?也好。死了,
就再也不用感受这剜心之痛了。我自暴自弃地闭上眼,求死的念头疯狂滋生。“想死?
”裴瑾的声音像是能看透我的内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沈念,你以为你死了,
就能一了百了?太子殿下会为你流一滴泪,还是许尚书的千金会为你烧一张纸钱?”“不,
他们只会拍手称快,庆幸你这个麻烦终于消失了。”“而你那远在北境,
刚刚为你沈家挣回一丝颜面的兄长,说不定哪天就会‘意外’死在战场上。你那年迈的父母,
也会因为‘思念’你,‘郁郁而终’。”他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
狠狠扎在我最脆弱的神经上。家人!我怎么能忘了我还有家人!我若死了,
顾昭远那个狠心的男人,为了斩草除根,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绝望和痛苦。我猛地睁开眼,一把抓住他的衣角,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救我!”裴瑾垂眸看着我的手,没有拂开。“想活,
就得拿出活着的价值。”他缓缓道,“司礼监,不养废人。”他叫来一个小太监,
吩咐了几句。很快,一碗黑漆漆的、散发着苦涩气味的汤药被端了过来。“喝了它。
”裴瑾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交易的冰冷,“然后,做我的刀。”我没有丝毫犹豫,
夺过药碗,将那苦得让人舌头发麻的药汁一饮而尽。药汁入喉,
像火一样烧灼着我的五脏六腑。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过去的沈念已经死了。活下来的,
是司礼监掌印的“对食”,是顾昭远和许柔柔的催命符。6我在静心斋养了三天。三天里,
裴瑾没有再来过,但他派人送来的汤药、食膳、伤药从未断过。我的身体,
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着。心里的伤口,却在仇恨的浇灌下,结成了坚硬的疤。第四天清晨,
一个小太监给我送来了一叠厚厚的卷宗。“沈姑娘,这是督主让奴才给您送来的。
”我打开卷宗,第一页,便是许柔柔的生平。从她出生年月,到她三岁时喜欢什么花,
五岁时跟谁打过架,再到她如何处心积虑地在百花宴上“偶遇”太子,
一步步成为他的心尖宠,所有细节,巨细靡遗。裴瑾的情报网,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
我一页页地翻下去,目光越发冰冷。许柔柔在我面前,
永远是一副不谙世事、柔弱可欺的模样。可这卷宗里记录的,
却是她如何不动声色地排挤异己,如何用眼泪和示弱作为武器,
将东宫那些对太子有意的宫女、女官,一个个地踩进泥里。好一朵惹人怜爱的白莲花。
我将她的卷宗放到一边,拿起了她父亲,吏部尚书许为山的。相比之下,
许为山的资料更为触目惊心。结党营私,卖官鬻爵,草菅人命……桩桩件件,
都够他死上十回。而这些罪证,大部分都发生在他女儿成为太子宠妃之后。
仗着有东宫做靠山,他行事越发肆无忌惮。我将两份卷宗反复看了三遍,终于,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许柔柔的母亲,出身江南商贾之家,
但在嫁给许为山之前,曾与京中一个姓赵的文臣有过婚约。后来那赵姓文臣因文字狱获罪,
满门抄斩,许家才赶紧撇清关系,将她嫁给了当时还是个从五品小官的许为山。而许柔柔,
对她母亲这段不光彩的过去讳莫如深,甚至不惜重金,将所有知情的老人都打发出了京城。
她怕什么?她在怕那桩陈年旧案,会玷污了她“清清白白”的尚书千金身份。我的嘴角,
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我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三样东西:一支“流云归雁”款式的旧银簪,
一匹江南“晚烟罗”,以及西苑浣衣局一个名叫“春桃”的宫女的姓名。我将纸条折好,
交给了门外的小太监。“交给你们督主。”鱼儿,该上钩了。7东宫最近喜气洋洋。
我被“处理”掉之后,许柔柔成了最大的赢家。顾昭远自觉为她扫清了障碍,对她愈发宠爱,
几乎是予取予求。听闻,前几日西域进贡了一批极为罕见的“晚烟罗”,薄如蝉翼,
灿若云霞,总共不过三匹。皇帝留了一匹,赏了皇后一匹,最后一匹,顾昭远想也没想,
就为许柔柔讨了来。许柔柔欣喜若狂,立刻让宫里最好的绣娘,
为她赶制了一件宫宴上穿的礼服。她要穿着它,在即将到来的皇后千秋宴上,艳压群芳。
这个消息,是裴瑾的人告诉我的。我坐在窗边,手里把玩着一支样式古朴的银簪,
正是那支“流云归雁”。“一切都安排好了?”我问。“回沈姑娘,都安排好了。
”身旁的小太监恭敬地回答,“浣衣局的春桃,已经‘不小心’将那簪子,
掉在了给许良娣送衣物的篮子里。”春桃的母亲,当年曾是许柔柔母亲的陪嫁丫鬟,
最是清楚当年的旧事。而那支簪子,正是当年赵姓文臣送给许柔柔母亲的定情信物。
我笑了笑,将簪子重新放回盒中。“好戏,开场了。”皇后的千秋宴,宾客云集,热闹非凡。
许柔柔穿着那身耗费了无数心血的“晚烟罗”礼服,挽着太子的手臂,款款而来。她一出现,
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衣料确实华美,衬得她肤若凝脂,宛如仙子。顾昭远的脸上,
满是得意与骄傲。宴席过半,许柔柔借口更衣,带着贴身宫女离席。当她从自己的衣物篮中,
看到那支安静躺在角落里的旧银簪时,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这支簪子,她认得!
是她母亲的遗物!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许柔柔心神大乱,回来时,脚步都有些虚浮。
顾昭远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柔柔,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没……没什么,
殿下,许是有些着凉了。”许柔柔强笑着,手心却全是冷汗。就在这时,
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傲慢的声音响起。“许良娣这身衣裳,可真是漂亮。只是这上面的绣纹,
怎么瞧着有些眼熟?”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向来与许柔柔不对付的安阳郡主。
安阳郡主走到她面前,指着她裙摆上的一处暗纹,故作惊讶道:“哎呀,我想起来了!
这不是十几年前,那个因写反诗被满门抄斩的赵侍郎家,最喜欢的‘折翼蝶’纹样吗?
听说他家女眷的衣物上,都爱绣这个呢!”一句话,满座皆惊!8“折翼蝶”!
这个名字一出,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在座的都是京中权贵,
十几年前那桩震动朝野的文字狱,谁人不知?那可是谋逆大罪!与罪臣扯上关系,
哪怕只是一点点,都是天大的麻烦。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齐刷刷地射向许柔柔。
许柔柔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礼服,
会成为将她钉在耻辱柱上的罪证!那“折翼蝶”的暗纹,是她母亲亲手所绘,她只觉得好看,
便让绣娘绣了上去,哪里知道还有这等忌讳!“郡主慎言!”顾昭远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厉声呵斥道,“不过是寻常的蝴蝶纹样,怎可与罪臣扯上关系!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安阳郡主撇了撇嘴,却是不怕他:“太子殿下息怒,我不过是瞧着眼熟,随口一说罢了。
许良娣若是清白的,又何必怕人说呢?”她这话,看似退让,实则更毒。它在所有人的心里,
都种下了一根怀疑的刺。许柔柔又惊又怕,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殿下……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那只是……只是我母亲留下的旧图样……”她越是解释,
众人看她的眼神就越是古怪。母亲留下的图样?那不就更说明,她家与那赵罪臣,
关系匪浅吗?顾昭远看着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虽有不悦,但更多的还是心疼。
他将许柔柔护在身后,冷冷地扫视全场:“此事到此为止!谁再敢妄议,休怪孤不客气!
”太子的威严,让众人纷纷低下了头。但那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和不时投来的探究目光,
却像无形的巴掌,狠狠地抽在许柔柔和顾昭远的脸上。这场千秋宴,
最终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不欢而散。消息传回静心斋时,我正在修剪一盆兰花。
听完小太监的禀报,我剪下了一片多余的叶子,动作平稳,没有丝毫波澜。
“太子有什么反应?”“回姑娘,太子殿下大发雷霆,回宫后杖毙了两个碎嘴的宫女,
还下令彻查是谁在背后嚼舌根。”我轻笑一声。查?他能查出什么?
春桃只是“不小心”掉了簪子,安阳郡主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巧合。
他永远也不会想到,这一切的背后,是我这个被他亲手送进司礼监的“废人”,在暗中操控。
“做得很好。”我淡淡地吩咐,“让下面的人安静些,暂时不要有任何动作。鱼饵已经撒下,
现在,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顾昭远越是想压下这件事,就越会引起别人的好奇。
而许为山,那个老奸巨猾的吏部尚书,为了女儿的清誉和自己的前程,
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抹去那段历史。而他一旦行动,就会露出更多的破绽。到那时,
才是真正收网的时候。9如我所料,许为山很快就坐不住了。
千秋宴的风波看似被太子强行压下,但流言蜚语却像野草一样,在京城各个角落疯狂蔓延。
尚书府与逆臣有染的传闻,愈演愈烈。这对急于巩固权势,为女儿铺路的许为山来说,
是致命的打击。他开始动用吏部的权力,疯狂地打压、调离那些曾经非议过许柔柔的官员,
又派人去江南,企图将所有知晓当年旧事的痕迹,都抹得一干二净。他的动作越大,
露出的马脚就越多。而这一切,都通过裴瑾的情报网,一字不漏地汇集到了我的案头。
我将许为山***、打击异己的证据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每一条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