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来自市规划局的入职通知,将闻清屿引到这座城市边缘的一栋旧楼。
档案清理科。
这名字透着一股被遗忘的气息。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浓重的灰尘与纸张腐败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他后退了半步。
办公室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老式日光灯管在天花板上发出持续的嗡鸣。
靠窗的位置坐着三两个同事,他们正机械地整理着堆积如山的卷宗,动作缓慢,表情统一的麻木。
没有人抬头看他一眼。
整个空间安静得只剩下翻动纸页的沙沙声。
办公室最深处,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他就是科长。
老人抬起头,那双眼睛里没有老年人常见的浑浊,反而清亮得吓人,仿佛能穿透一切。
“闻清屿?”
老科长开口,嗓音沙哑。
闻清屿点点头,向前走了几步。
“科长好,我来报到。”
老科长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用下巴指了指角落里一个几乎要被卷宗淹没的空位。
“坐那吧。”
“今天的工作,就是把那些整理出来。”
闻清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的卷宗堆得比人还高,纸页泛黄,边角卷曲,散发着一股陈年的霉味。
他没有多问,沉默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动手。
卷宗很沉,上面的灰尘积了厚厚一层,一碰就簌簌地往下掉。
他抽出一本,封皮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用暗红色颜料画出的扭曲符号。
那符号的线条毫无规律,盘旋交错,构成一个让人极不舒服的图案。
他的指尖无意间划过符号的中心。
一阵尖锐的刺痛从指尖传来,迅速窜遍全身。
闻清屿猛地抽回手,指尖上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红点,痛感却异常清晰。
他甩了甩手,那股刺痛感才缓缓消退。
“新来的?”
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闻清屿回头,看见老科长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
老人没有看他,而是盯着他手里的那份卷宗。
“别用手碰那个符号。”
闻清屿心脏莫名漏跳一拍。
“这…是什么?”
老科长没有回答,而是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塞进闻清屿手里。
那是一个非常老旧的对讲机,黑色的外壳上布满划痕,天线也歪向一边。
入手冰凉,分量十足。
“晚上你值班。”
老科长终于看向他,压低了嗓子。
“这里有些东西,不是用常理能解释的。”
“有事,用它。”
说完,老人便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留下闻清屿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个沉重的对讲机。
夜幕降临,同事们陆续下班。
他们离开时依旧沉默,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头顶灯管的嗡鸣。
闻清屿独自坐在堆积如山的卷宗里,孤独感混合着一种莫名的紧张,让他坐立不安。
他试图继续整理文件,却无法集中精神。
办公室的角落里,阴影似乎比白天更浓重。
就在这时。
一阵微弱的低语声飘进他的耳朵。
那声音很轻,很模糊,却又清晰地在呼唤一个名字。
闻…清…屿…
他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环顾四周。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是幻觉吗?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向外探头。
走廊里空荡荡的,声控灯都没有亮起,一片死寂。
他关上门,回到座位,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到那份奇怪的卷宗上。
翻开封面,一股更浓的霉味涌出。
他小心翼翼地翻动着泛黄的纸页,里面记录的都是一些城市规划的废弃草案,字迹潦草,内容杂乱无章。
忽然,一张照片从卷宗的夹层里滑落出来。
照片是黑白的,已经严重褪色。
上面的人影扭曲模糊,看不清面容。
但照片的背景,他却无比熟悉。
是这间办公室。
一模一样的桌椅布局,一模一样的窗户,甚至连墙上那道不起眼的裂纹都分毫不差。
一股寒意从他的尾椎骨升起,瞬间传遍四肢。
滋啦——
桌上的老旧对讲机突然爆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闻清屿被吓得一个激灵。
他拿起对讲机,那阵噪音还在持续。
紧接着,一个断断续续的,分不清男女的求救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救……我……”
“滋啦啦……”
“……在……楼里……”
“救命……”
声音充满了痛苦与绝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闻清屿的手心开始冒汗。
他慌乱地检查着对讲机,发现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小屏幕上,一个红点正在不停闪烁。
红点下方,标注着一个地址。
市中心,建国路44号。
一栋废弃了十几年的旧楼。
去,还是不去?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疯狂叫嚣着让他快跑,离开这个鬼地方。
另一个声音却被那声嘶力竭的求救牵引着。
职责。
尽管他连自己的职责到底是什么都不清楚。
还有那份诡异的卷宗,那张办公室的老照片。
好奇心最终压倒了恐惧。
他抓起对讲机和那份卷宗,套上外套,冲出了办公室。
夜风冰凉,吹在脸上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他按照对讲机上的定位,一路赶到了建国路44号。
一栋十二层的旧楼孤零零地矗立在黑暗中,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
所有的窗户都黑洞洞的,破碎的玻璃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出零星的冷光。
一股浓郁的,混合着腐烂与潮湿泥土的气息从楼里飘散出来,令人作呕。
他正要靠近,眼角的余光瞥见二楼一扇破窗后,一个模糊的黑影一闪而过。
速度极快。
闻清屿停下脚步,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他绕着旧楼走了一圈,发现正门被厚重的木板牢牢钉死。
只有一扇不起眼的侧门虚掩着,留着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他走到那扇侧门前。
门板上,一张泛黄的纸片被胶带歪歪扭扭地贴着。
纸片中央,画着一个符号。
一个用暗红色颜料画出的,扭曲的,盘旋交错的符号。
和他卷宗封面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在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映照下,那符号上的暗红色颜料,正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光。
那光芒在黑暗中一起一伏,有规律地搏动着。
仿佛在邀请他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