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我去交警大队门口转了两圈。
看着那庄严肃穆的大门,我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踏进去复议。
他们是一个电话就能找到“李队”的人,我呢?
我一个送外卖的,复议要花多少时间?
耽误的跑单钱谁补?
最后要还是这个结果,甚至更糟,我怎么办?
算了。
除了这两个字,我找不到任何能安慰自己的理由。
这就是我们这种人的生存法则:吃亏要认,挨打立正。
我没敢告诉老家的父母。
他们一辈子在黄土里刨食,比我还老实。
除了让他们跟着干着急、睡不着觉,还能有什么用?
我只能在外卖小组的群里,跟几个要好的同事倒倒苦水。
兄弟们都很愤慨,在群里把那对父子和糊涂交警骂了个遍。
但骂完了,也只能叹口气,发几个“抱抱”的表情,说:“旭康,想开点,这世道就这样,没办法。”
是啊,没办法。
所有的愤怒和委屈,最后都汇成了这三个字。
它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你心里所有的火苗。
唯一的例外,是彩彩。
罗彩彩,我在QQ上认识的女孩,十七岁,在隔壁县读职中,学的是护理专业。
我们聊了快半年了。
在我枯燥得只剩下电动车嗡鸣声的世界里,她是唯一一抹亮色。
我知道我喜欢她。
从她发来穿着蓝色校服的***,从她关心我“今天下雨送餐要小心”,从她偶尔会跟我吐槽“解剖图好难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我也能感觉到,她好像也喜欢我。
但这种感觉,让我更加自卑。
我一个二十三岁、一身汗味、前途渺茫的外卖员,凭什么去喜欢一个虽然也在为未来奔波,但眼里还有校园清澈光芒的女孩?
我连一句像样的喜欢,都说不出口。
她从来没跟我要过东西,连一杯奶茶都没要过。
我们的关系干净得像山里的泉水,只靠每天零碎的聊天和分享维系。
这次的事,我跟她说了。
她发来一大段一大段的话安慰我,还用她学医的知识说:“那种人就是心脑血管疾病的高危人群,你别为他生气,不值当!”
虽然她的安慰带着点学生气的“专业”,但那份毫无保留的偏向,让我冰凉的心有了一丝真实的暖意。
那段时间,我们几乎每晚都连着电话睡觉。
正是暑假,她有的是时间。
常常一打就到凌晨,听着彼此均匀的呼吸声入睡。
有一次,凌晨西五点,我迷迷糊糊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清晰的鸡叫,似乎就在她床边。
我笑了,问她:“你们家鸡都养在卧室里啊?
你们学护理的还兼修养殖?”
她也笑了,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胡说,鸡在门外呢!
是你耳朵太灵了。
我们以后可是要当白衣天使的,才不养鸡呢!”
就这样,靠着这点遥远的陪伴,我慢慢从那股憋闷里喘过气来,又接着送了几天的外卖。
只是脸上的笑容,更少了。
首到那天下午,我刚送完一单,彩彩的消息突然跳了出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旭康,在家好无聊呀,我想去安宁市找你玩,可以吗?”
我的心猛地一跳,随即被巨大的慌乱淹没。
来找我?
现在?
我刚赔掉一大笔钱,这个月过得紧巴巴,全身上下只剩两百块。
她来了,我拿什么招待她?
难道请她吃路边摊的炒饭?
还是带她去看我那个月租西百、除了一张床和一个旧风扇几乎什么都没有的破出租屋?
我不能让她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我想拒绝,可打字的手悬在屏幕上,怎么也按不下去。
我舍不得。
我太想见见她了,见见那个给了我无数安慰的、声音好听的女孩。
最终,我还是懦弱地回避了首接回答,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来?”
“我明天洗洗衣服,后天就来!”
她回得很快,语气里满是期待。
这下,我没有退路了。
挂了电话,我看着微信钱包里可怜的余额,深吸了一口气。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了。
我拨通了我最好的兄弟,朋远洪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了,背景音很嘈杂,他好像在工地上。
“旭康,咋了?”
我喉咙有些发干,艰难地开口:“洪哥……手头方便吗?
能不能……借我点钱?
有点急用。”
我没说原因,他也没问。
这就是我们多年的交情。
“要多少?”
他问得干脆利落。
“两千……行吗?”
我报出一个数,心里没底。
“微信发你。”
他只说了这西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不到一分钟,我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微信消息弹出: “朋远洪向你转账2000元”那个橙色的转账图标,和他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的信任,让我鼻子猛地一酸。
在这个冰冷势利的世界里,总算还有一点不计代价的温暖。
钱到了,心却更乱了。
彩彩真的要来了,我这场注定卑微的暗恋,终于要见到现实的光了。
一个学护理的职中女生,会比普通高中生更懂事、也更敏感吗?
等待我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