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卷着潮湿的水汽,漫过连绵起伏的茶田,最后撞在山腰那座孤零零的财神庙檐角上,
发出细碎的呜咽。庙宇不大,青瓦灰墙早已被岁月磨得斑驳,檐下悬挂的铜铃蒙着层薄灰,
风吹过时,声响沉闷得像老人的咳嗽。凌清沅立于神像肩头,身形隐在缭绕的香火烟气中,
几乎与周遭的光影融为一体。她今日是按例巡查人间香火,
这处位于云栖山深处的财神庙本不在重点之列,只是路过时感应到一丝微弱的信仰之力波动,
才顺路下来看看。指尖拂过神像冰冷的泥塑表面,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这尊寄托了自己一缕神元的分身状态——香火稀薄,神力流转滞涩,
显然已许久未曾得到像样的供奉。也是,这山坳里拢共不过几户人家,世代以种茶为生,
日子过得紧巴巴,能有余钱来庙里添炷香的,本就寥寥无几。凌清沅轻轻叹了口气,
正欲转身离去,眼角余光却瞥见供桌底下闪过一抹赤红。那是只半大的赤尾貂,
许是从后山窜进来躲雨的,此刻正缩在香案阴影里,一双黑亮的小眼睛警惕地望着她。
凌清沅认得这小畜生,前几次路过时便见过它在庙周围打转,只是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
她本不想多管闲事,可那貂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怎的,忽然吱叫一声,猛地窜了起来,
恰好撞翻了香案上那盏燃着的油灯。琉璃灯盏落地,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庙宇里格外刺耳。
更要命的是,灯芯带着火星四溅,其中几点不偏不倚落在了神像前垂挂的幔帐上。
那幔帐是多年的旧物,早已干燥得如同引火纸,火星触碰到的瞬间,
便“腾”地燃起一小簇火苗。山间多风,哪怕庙门紧闭,穿堂风依旧顺着窗缝钻进来。
火苗借着风势迅速蔓延,不过眨眼功夫,半幅幔帐已被卷入火海,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带着呛人的烟火味。凌清沅心头一紧。寻常凡火本伤不了她这等正神,
可这庙里的烟火混杂着凡人香火,与她的神力隐隐相牵,此刻火焰借由香火之气燃烧,
竟生出一种诡异的束缚力。更重要的是,神像中寄存着她的一缕神元,若是神像被毁,
神元受损,她就算是在天庭的真身也会受到波及,轻则修为倒退,重则伤及本源。“该死!
”她低咒一声,身形一晃便想冲出火场,却发现周身的空气仿佛被粘稠的火焰裹住,
每动一下都倍感滞涩。神像周围的火势最烈,幔帐燃烧的碎片如同火蝶般纷飞,
木质的供桌也开始噼啪作响,冒出浓烟。她必须护住神像,至少要将它带离这片火海。
凌清沅凝聚神力,试图撑开一道护罩隔绝火焰,
可香火与凡火交织形成的热浪不断冲击着护罩,让她的神力消耗得极快。
浓烟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视线也开始模糊,她能感觉到神元在神像中不安地躁动,
仿佛随时会被火焰吞噬。就在她拼尽全力将神像往庙门方向挪动时,
一根被烧断的横梁带着火星砸落,正正擦过她的肩头。剧痛传来,
伴随着神力瞬间紊乱的眩晕感,凌清沅眼前一黑,意识如坠深渊。在彻底失去知觉前,
她仿佛听到庙门外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还有急促的脚步声穿过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朝着自己的方向靠近。苏砚扛着刚采满的一篓春茶,正沿着山路往家走。
他的茶园就在财神庙下方不远的坡地,这片山场是祖上传下来的,
到他这一辈已经守了快二十年。今天天气不算好,云层压得很低,像是随时要下雨的样子,
他加快了脚步,想赶在雨前把茶叶摊晾好。就在转过一道弯,能看到财神庙的青瓦屋顶时,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一股浓烈的烟味顺着风飘过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他抬头望去,
只见那座平日里寂静的小庙,此刻竟有浓烟从门窗缝隙里滚滚涌出,
隐约还能看到跳动的火光。“着火了!”苏砚心头一惊,想也没想就扔下茶篓,
拔腿朝庙里跑去。这财神庙虽说破旧,却是山里为数不多的念想,
附近的山民偶尔还会去拜拜,祈求一年顺遂。更重要的是,庙里的神像虽说泥塑木雕,
可烧起来万一塌了,砸到路过的野兽或是人都不好。冲到庙门口时,
热浪已经灼得人皮肤发疼,庙门被从里面闩着,推了几下竟纹丝不动。苏砚急得额头冒汗,
他环顾四周,看到墙角堆着一块用来垫门槛的石头,当下也顾不上许多,
抱起石头就朝着门板砸去。“哐当”几声闷响,老旧的木门终于被砸出个破洞。
苏砚扔掉石头,伸手拨开碎裂的木屑,侧身钻了进去。庙里已是一片火海,浓烟弥漫,
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他只能眯着眼睛,在呛人的烟雾中摸索。“有人吗?里面有人吗?
”他一边喊,一边朝着记忆中神像的位置走去。脚下不时踢到燃烧的木屑,烫得他连连跳脚,
可他顾不上这些,只想赶紧把可能困在里面的活物救出去——他记得这附近常有野兽出没,
说不定就有哪个倒霉的畜生躲在里面避雨。就在他快要靠近神像时,
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借着跳动的火光,隐约看到地上似乎躺着个人影,
衣衫在火中若隐若现。“真有人?”苏砚心提到了嗓子眼,也顾不上多想,
蹲下身就去拉那人。触手处一片滚烫,似乎是被烟火熏燎所致,他费力地将那人半抱起来,
才发现对方身形极轻,像是没什么分量。可此时火势越来越大,
房梁上不断有燃烧的碎块掉落,根本容不得他细看。苏砚咬咬牙,一手护住怀里的人,
另一只手摸索着将旁边那尊已经被熏得漆黑的神像拦腰抱住——这神像虽说是泥塑,
却也有几分重量,他一个人抱着神像还要护着怀里的人,顿时觉得双臂酸胀得快要断了。
“走!”他低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顶着浓烟和热浪,一步一步朝着庙门挪动。
背后的火焰舔舐着他的衣衫,头发被火星燎得发出焦糊味,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眼里只有那道被砸开的破洞。不知走了多久,仿佛耗尽了毕生的力气,
他终于抱着神像和那人冲出了火场。刚一踏出庙门,身后就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整座财神庙的屋顶在火焰中坍塌下来,扬起漫天烟尘。苏砚踉跄着后退几步,
直到远离了那片灼热,才双腿一软,抱着神像和那人瘫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里又干又疼,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雨水不知何时已经落下,
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这时他才来得及看向怀里的人。
那是个女子,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烟灰,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一身素色的衣衫被烟火熏得斑驳,却依旧能看出质地不凡。她似乎晕了过去,
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苏砚皱了皱眉,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女子跑到财神庙里去?
而且看她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附近的山民。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确认还有气,才稍稍松了口气。雨越下越大,将两人身上的火星浇灭,
也让那尊漆黑的神像淋得透湿。苏砚看了看坍塌的庙宇,又看了看昏迷的女子和怀里的神像,
一时有些犯难。总不能把人扔在这里淋雨,可他一个单身男人,带着个陌生女子回家,
似乎也不太妥当。可眼下显然没有更好的选择。苏砚叹了口气,
将神像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石头上,然后俯身将那女子打横抱起。出乎意料的是,
她比看起来还要轻,抱在怀里几乎没什么负担。“姑娘,得罪了。”他低声说了一句,
捡起地上的神像,一手抱着人,一手拎着神像,
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山下自己的茶园小屋走去。雨幕中,他的背影被拉得很长,
身后是还在冒着黑烟的废墟,身前是茫茫雨雾笼罩的山路,仿佛一条没有尽头的归途。
凌清沅是被一阵淡淡的茶香唤醒的。那香气很特别,不是天庭瑶池边那些灵茶的馥郁芬芳,
而是带着泥土的湿润和阳光的暖意,清清淡淡,却异常熨帖心神。她缓缓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简陋的木质房梁,上面还挂着几串风干的茶叶,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
身下是铺着粗布褥子的硬板床,身上盖着一床带着皂角清香的薄被。她动了动手指,
只觉得浑身酸软,神力依旧有些滞涩,显然是之前在火场中消耗过度所致。“你醒了?
”一个温和的男声在旁边响起,带着几分试探。凌清沅转过头,
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站在床边,见她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露出一口白牙。男子穿着粗布短褂,袖口和裤脚都沾着些泥土,显然是刚从田里回来。
他的皮肤是健康的麦色,额角还有未干的汗珠,眉眼清秀,眼神干净得像山涧里的泉水。
凌清沅认得他——正是昨日将自己和神像从火场里救出来的那个人。她心中微动,
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对方按住了肩膀。“你刚醒,身子还弱,躺着吧。
”男子将碗放在床头的小桌上,“我看你像是受了惊吓,又呛了烟,给你煮了碗姜汤,
趁热喝点暖暖身子。”凌清沅看着那碗飘着姜丝的褐色汤汁,鼻尖萦绕着辛辣的气息,
这是她从未接触过的凡物。但她没有拒绝,毕竟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撑着身子坐起来,
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姜汤入口辛辣,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奇异地在胃里升起一股暖意,
驱散了身体里残留的寒意和疲惫。“多谢恩公相救。”凌清沅放下碗,目光落在男子身上,
认真地说道。她的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却清悦如玉石相击。
男子被她这声“恩公”叫得有些不自在,挠了挠头:“姑娘客气了,
谁看到那种情况都会伸手的。倒是你,怎么会在那财神庙里?那么大的火,多危险。
”凌清沅沉默片刻。她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是天庭财神,只是下凡巡查时出了意外。
天庭有规矩,不可轻易在凡人面前显露真身,以免扰乱凡界秩序。但救命之恩大于天,
按天规,受恩必报,她必须让对方知晓自己的身份,才能谈及报恩之事。“实不相瞒,
我并非寻常凡人。”凌清沅斟酌着开口,目光坦然地迎上男子的视线,“我名凌清沅,
乃是天庭司职财帛的正神。昨日庙中失火,我因护持神像,不慎被困,幸得恩公出手相救,
才得以保全真身。”她说得认真,眼神清澈,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可苏砚听完,
却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了出来:“姑娘真会开玩笑。”在他看来,
这姑娘定是受了火灾的惊吓,脑子有些不清醒了。什么天庭财神,听着倒像是话本里的故事。
不过也难怪,一个弱女子经历那样的险境,怕是吓破了胆,说些胡话也正常。
凌清沅微微蹙眉,没想到对方竟全然不信。她想再解释几句,却见男子已经转身走到门口,
拿起靠在墙边的蓑衣:“姑娘你先好好休息,我去茶园看看,昨天采的茶还没晾好,
别被雨淋湿了。这屋子简陋,你别嫌弃,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说完,他便披上蓑衣,
推门走进了雨幕中,留下凌清沅一个人坐在床上,有些无奈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
凡人的认知果然有限。她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屋内。这是一间极其简朴的小屋,只有一张床,
一张桌,几条长凳,墙角堆着些农具和晒干的柴火。墙上挂着一个竹编的簸箕,
里面摊着些嫩绿的茶叶,正是刚才唤醒她的那股茶香的来源。看来这位救命恩人,
是个以种茶为生的农夫。凌清沅走到窗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窗外便是一片连绵的茶园,
雨中的茶树更显青翠,叶片上滚动着晶莹的雨珠。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茶香,
清新而宁静。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神元在这凡俗的环境中,正缓慢而稳定地恢复着。
这得益于那尊被救出来的神像——此刻它正被安放在屋角的一张小桌上,虽然依旧熏得漆黑,
却完好无损,神元与她的联系从未中断。既然对方不信,那便慢慢让他信吧。凌清沅心想。
报恩之事不能耽搁,她总得想个办法,让这位叫苏砚的凡人相信自己的身份,然后履行天规,
了却这份因果。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敲打着窗棂,也敲打着这间简陋小屋的屋檐。
凌清沅望着窗外那片翠绿的茶园,以及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忽然觉得,这凡间的景致,
似乎也别有一番韵味。苏砚从茶园回来时,雨已经停了。夕阳透过云层,
在湿漉漉的茶树叶上洒下斑驳的金光,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清新气息。他推开家门,
看到凌清沅正站在屋角,对着那尊被熏黑的财神像出神。“姑娘还在看这个?
”苏砚放下农具,走过去,“这神像倒是结实,烧了那么久居然没碎。等过两天天晴了,
我找块布好好擦擦,再找个地方供起来。”凌清沅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不必麻烦,
它在此处便好。”这神像承载着她的神元,离她越近,恢复得便越快。苏砚也没多想,
只当她是客气。他擦了擦手上的泥,问道:“姑娘,你家是在哪里?我看这雨也停了,
若是方便,我送你下山?”他总觉得留一个陌生女子在家里不太合适,
尤其是对方还总说些神神叨叨的话。凌清沅却摇了摇头:“我暂时无处可去。”这倒是实话,
她的真身虽在天庭,但此刻神元受损,暂时无法返回,只能以这具分身留在凡间。
苏砚愣了一下,有些为难:“这……”“恩公不必为难。”凌清沅看出了他的犹豫,
语气平和地说道,“我并非要长期叨扰,只是眼下身子尚未完全恢复,还需静养几日。
待我好些,自会离去。在此期间,我不会白吃白住,会帮恩公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她说得恳切,眼神坦荡。苏砚看着她苍白却认真的脸,心里那点别扭忽然就消散了。
想想也是,人家一个姑娘家,刚从火场里逃出来,身上又没带什么行李,确实无处可去。
自己若是就这么把人赶走,也太不近人情了。“好吧。”他点了点头,“那你就先住着吧。
我这地方小,你不嫌弃就好。”凌清沅微微颔首,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那笑容如同雨后初晴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她眉宇间的清冷,
让整个简陋的小屋都仿佛亮堂了几分。苏砚看得微微一怔,随即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转身去灶房忙活晚饭了。接下来的几日,凌清沅便在苏砚的小屋住了下来。她说到做到,
当真帮着做些活计。苏砚本以为她是娇生惯养的姑娘,定然吃不了田间地头的苦,
没想到她学东西极快。起初只是帮着烧火做饭,她做的饭菜虽简单,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清鲜味道,让吃惯了粗茶淡饭的苏砚都觉得胃口大开。
后来见苏砚忙着采茶,她也跟着下了地,学着分辨茶叶的老嫩,学着用巧劲将嫩芽掐下来。
她的动作不算熟练,却极其认真,指尖沾染了茶汁的绿意,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
却丝毫不见烦躁。苏砚看着她在茶园里忙碌的身影,常常会有些恍惚。
这个自称“财神”的姑娘,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质,既不像山里的女子那般粗粝,
也不像他偶尔下山见到的那些富家小姐那般骄纵。她安静、从容,
仿佛天生就该待在这片青山绿水间,与这茶园融为一体。他依旧不信她是什么神仙,
只当她是某个大户人家逃出来的小姐,或是遭遇了什么变故,才会流落至此,
编出那样的谎话来掩饰身份。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她生出几分好感——她勤劳、聪慧,
而且极其细心。比如,她会提醒他哪几株茶树的叶片上有细微的虫洞,
让他及时处理;她会告诉他什么时候的阳光最适合晾晒茶叶,
能让茶香更浓郁;她甚至能从风中的湿度变化,准确地预测出第二天会不会下雨。
这些细微之处,让苏砚觉得,这个叫凌清沅的姑娘,真是个奇人。这日傍晚,
两人刚把采回来的茶叶摊晾好,天边忽然乌云密布,狂风卷着山雨的腥气,
朝着茶园猛扑过来。苏砚脸色一变,顾不上收拾农具,转身就往晾茶的棚子跑。
那棚子是用竹篾和茅草搭的,本就简陋,此刻被狂风抽打得摇摇欲坠,
棚下摊着的几簸箕刚采的嫩芽,眼看就要被雨水打湿。“快帮忙把这些搬到屋里去!
”苏砚一边喊,一边抱起最大的一个簸箕往回跑。凌清沅紧随其后,
纤细的手臂竟也稳稳端起一个簸箕,脚步轻快地跟在他身后。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豆大的雨珠打在身上生疼,两人却顾不上这些,一趟又一趟地往返于棚子和小屋之间。
可雨势来得太急太猛,还没等他们把最后几簸箕茶叶搬完,倾盆大雨已经如瓢泼般落下。
苏砚眼睁睁看着那些嫩绿的芽叶被雨水浸泡,心疼得直跺脚。这些都是他精心挑选的明前茶,
本想着能卖个好价钱,这下全完了。“别搬了!”凌清沅拉住还想冲出去的苏砚,
声音被风雨吞没了大半,“雨太大了,进去躲躲!”苏砚望着被雨水冲刷的茶叶,
脸上满是颓败。他叹了口气,任由凌清沅将他拉回屋里。两人站在屋檐下,
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雨幕,听着雨水砸在屋顶和地面上的轰鸣,一时无话。
这场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雨势渐歇,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
苏砚一早就揣着沉重的心情去了茶园,凌清沅默默跟在他身后。
眼前的景象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不少茶树被狂风刮得东倒西歪,
根部的泥土被雨水冲刷得***出来,叶片上沾满了泥浆。更让他心凉的是,
昨天没来得及抢救的茶叶,已经在雨水中泡得发胀,彻底失去了价值。
“完了……”苏砚蹲在地上,看着那些蔫头耷脑的茶苗,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绝望。
这茶园是他全部的生计,若是收成毁了,这一年的日子该怎么过?凌清沅站在他身后,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中微动。她能感受到苏砚此刻的沮丧,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与天庭中那些因得失而产生的情绪截然不同,带着凡人独有的沉重与真实。她悄然抬手,
指尖凝起一丝微弱的神力,趁着苏砚低头垂目的瞬间,轻轻朝着那些受损的茶苗拂去。
神力如同无形的暖流,渗入泥土,滋养着茶苗的根部,又顺着枝干蔓延到叶片,
将那些泥浆轻轻剥离,让蜷缩的叶片慢慢舒展开来。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苏砚并未察觉。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失落中,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站起身,
准备回去收拾残局。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什么。他猛地回过头,
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然后一步步走到那些被风雨摧残过的茶苗前。
只见原本东倒西歪的茶树,不知何时已经挺直了腰杆,***的根部重新被湿润的泥土包裹,
叶片上的泥浆消失无踪,翠绿的颜色在晨光中泛着生机勃勃的光泽。
就连那些被他认定已经泡坏的茶叶,此刻也恢复了鲜嫩的模样,
仿佛昨夜的狂风暴雨从未降临。“这……这是怎么回事?”苏砚瞪大了眼睛,
伸手颤抖地抚摸着一片茶叶,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真实得不像幻觉。他猛地转过头,
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凌清沅。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眼神清澈,
仿佛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一个荒谬却又无法忽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苏砚的脑海。
他想起了她初来时说的话,想起了她那些精准得不可思议的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