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果真是极阴之体
“要死!”
十三红翻身坠下,突然用指尖弹在明月眉心,“快收了你这祸国殃民相!
看把我的镜郎弟弟祸害成什么样了?
“明月掩唇轻笑,唇畔梨涡里漩出十里桃夭。
十三红绣鞋尖刚沾地,青石板缝隙便钻出带露的优昙婆罗花。
“公子来了……”从后台赶出的青铜面急如青烟,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左脸遮不住的地方露出些许如同被火烧毁的面皮。
不及与林深细聊,只对着十三红急声说道:“十三妹子快上台去……”救场如救火,鼓杵声再起,十三红一跃上了傩台,嘻嘻一笑:“明月妹妹你与林公子聊聊,姐姐做事去,不然这呆子要把你窗棂上的忍冬纹都数出朵花来!”
“十三姐姐自去!”
那女子颊间如金箔花钿,压住了即将冲破皮相的倾世容光。
她的肌肤不是人间色——是精卫填海时遗落的白玉卵,浸泡在瑶池晨露里炼了三千年。
最要命是那对梨涡,盛着西王母宴饮时打翻的琼浆,醉得三百里外终南山的老道集体还俗。
林深只觉口干舌燥。
青铜面取出一副傩神面具扣在林深脸上:“这面具与以往不同,公子眼中可映出了什么?
“面具内侧冰凉的触感忽然发烫,林深恍惚见明月在染缸边回眸,手中红绸化作血瀑。
台上胡琴乐手骤然转调,盲歌女嘶声唱破“并蒂莲开……“。
青铜面叹息一声,左脸烧伤的皮肉如活物般蠕动:“公子可知,傩面遮的是人面,显的是神魔?”
傩神面具在林深脸上内侧突生骨刺刺破皮肤,恍惚间耳边响起:“姻缘可怖——”。
剧痛中,林深见胡琴弦崩断,琴箱里涌出黑潮——分明是药铺地窖那些试药人的亡魂!
亡魂们推搡着明月走向染缸,缸中血莲绽开的刹那,盲歌女沙哑唱道:“并蒂莲开镜中死,双鹤交颈血作绫!”
青铜面猛击桌案,案上烛泪竟逆流成“七月十西子时三刻”的篆文。
林深猛然揭开面具,大口喘息起来。
“七月十西子时三刻”是他的生辰八字。
“公子……”青铜面伸手拍上林深肩膀,面相中带着忧郁。
“公子的纱包……”那女子不知何时挤到他身侧,俯身拾起林深掉落地上的朱砂包裹,含羞递还给他时,腕间银镯相撞声宛如惊起满城宿鸟。
青丝垂落,昆仑山顶的雪线瞬间退避三舍,露出埋着上古神镜的玄冰窟。
林深只觉这一刻沉伦,再也记不起他的生辰:“妹妹可叫明月?”
明月刹间嫣红,掩上面巾,扭头低语:“正是……”林深心头一喜,正想进一步搭讪,蓦地,傩戏台千盏皮灯骤暗,琴声凄厉,鼓锣骤急,十三红踩着高跷破开暮蔼,九重鬼面裙缀满的铜铃竟是用饕餮牙齿打磨,每颗铃铛里都锁着个尖叫的怨灵。
噬鬼大幕拉开,戏班的傩面人跳起了群傩,一时阴风窜起,似有无数阴魂在狂乱,在火把映照下腾起青烟。
傩面人突然将铁链甩向人群,链头包着浸油的棉团在空中爆燃。
"当心!
"明月拽着他蹲下,两节带火的铁链正砸在他们头顶的旗杆上。
十三红在台上高跷连跺,这是暗号。
傩面人立即转向东南方,那里提前埋了六个风箱。
鼓风搅动槐树花粉,混着硫磺烟尘扑向人群,真似百鬼夜行卷起的阴风。
傩戏台围观的人群被呛得惊诧间后退——倒真像见了阴兵过境。
“噬鬼咯!
“十三红厉喝劈开铜锣声。
傩面们舞动镇鬼旗幡,齐齐向场中压下,一群恶鬼似在旗幡中跃然而动。
两个赤膊傩面汉子抬出铸铁鬼笼笼罩而下,浑身涂满磷粉的“恶鬼“被关了进去,稍一动弹便荧荧发亮。
“哗——”人群中传来齐声的喝彩,傩戏班果然装住了恶鬼。
林深捧着药包向后退了退,察觉身旁人攥紧他衣角。
“那磷火沾衣会烧出洞的。
“明月发间银梳缀着的铃铛轻响,竟比戏班的摄魂铃还清亮几分。
她手里攥着浸湿的帕子挡住身前飘来的磷火,显见看戏多了,早有备着。
林深触上帕子的指尖骤然结霜,湿布瞬间冻成冰片。
他惊觉明月腕骨透出的青脉竟与自己掌纹走向完全相同,连指甲上月牙状的甲斑都分毫不差。
“姑娘畏寒?
“他脱口而出的瞬间,三丈外的风铃突然静止。
明月发间银梳的饕餮纹泛起幽蓝,铃铛声凝成实体音波,将飘落的磷火冻在半空。
“林公子的手……”明月忽然握住他结霜的指尖,两人袖口同时渗出细雪:“比我的绣花针还冷三分呢。”
林深喉间又涌起铁锈味——每次极阴体发作时的征兆。
可这次血腥气里竟混着丝缕檀香,来自明月耳后未干的染发膏。
戏台皮灯烛火诡异地同时向两人倾斜,将他们的影子熔成个太极阴阳鱼。
“我瞧瞧!”
明月突然扯开他衣襟,冰凉的掌心贴上心口。
林深悚然发觉体内奔涌的寒气正被她吸走,明月颈窝锁骨处的莲花胎记泛起血光,戏台幔帐无风自动,露出后面藏着的青铜镜正映出他们交叠的身影。
“姑娘可听过阴月阴日...”林深哑着嗓子开口,却被明月指尖按住嘴唇。
她耳坠上的东珠裂开细纹,露出里头血丝般的珊瑚枝:“你果真是极阴之体,我出生那晚,萧家绣楼的铜镜亦全结了冰花。”
“啊——?”
林深惊诧。
傩戏台鼓锣偃息,十三红翻身下了高跷:“镜郎与我明月妹妹聊得如何?”
她取下面颊傩面,露出眼尾朱砂点的七星痣。
“十三姐姐,明月把你绣鞋拿来了。”
明月未待林深出声,将手中的绣鞋递给十三红。
忽地抬眼望了眼天色,眉间蹙出蛾眉揪心的紧:“我该走了……”咬了咬嘴唇,急急转身离去。
“哎呀,妹妹怎的就急着走了……可别忘了和嬷嬷说戏班的戏服——”十三红收了绣鞋,咯咯笑道。
“明月妹妹……”林深抬手想要挽留,为何知晓他是极阴之体便要急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