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狗男人，你是真的狗
他叫卡西米尔。
阿利斯脸上的温和笑容微微收敛，他站首身体，挡在了苏茜和卡西米尔之间，像是母鸡护着小鸡。
“幽灵阁下，她的身体刚刚完成修复，还需要观察。”
卡西米尔的目光越过阿利斯的肩膀，落在苏茜身上。
那目光没有温度，像一台精密的扫描仪，仅仅是存在，就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是维克多指挥官的命令。”
维克多的话在反叛军里就是圣旨。
胆敢反抗者，都己经化作宇宙中的尘埃。
阿利斯还想说什么，苏茜阻止对他摆了摆手。
她从治疗舱里跳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谢了，阿利斯。
下次再见。”
她的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去参加一场无聊的茶话会。
阿利斯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低声说了一句：“保重。”
苏茜跟着卡西米尔走出医疗室。
走廊里光线昏暗，金属墙壁反射着冰冷的光。
过往的反叛军战士看到卡西米尔，都会立刻停步，躬身行礼，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敬畏。
这个男人，就像维克多投下的一道影子，同样令人恐惧。
他走在前面，步伐不快不慢，每一步的距离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精准得可怕。
苏茜跟在他身后，百无聊赖地研究着他灰褐色短发的发旋。
真想给他薅秃了。
很快，他们抵达了一个私人停泊港。
一艘线条流畅优美、通体漆黑的私人星舰，正静静地悬停在那里。
外表低调奢华，但苏茜能敏锐地察觉到，舰身上那些看似装饰的结构下，隐藏着致命的武器系统。
一条疯狗，连座驾都武装到了牙齿。
进入星舰，内部的景象让苏茜挑了挑眉。
不是她想象中那种冷硬的军事风格，而是铺着柔软的昂贵地毯，墙壁上挂着她看不懂但感觉很值钱的艺术品，空气中甚至还弥漫着一种清冷的木质香氛。
奢华，空旷，没有人气。
像一座华丽的坟墓。
卡西米尔领着她进入主控室，示意她坐在一张宽大的沙发上。
他自己则站在一旁的控制台前，手指在光屏上飞速操作。
“从现在起，你要忘记苏茜这个名字。”
他的声音平铺首叙，没有丝毫起伏。
一道全息投影出现在苏茜面前的空气中。
那是一个少年的身份资料。
姓名：苏恩。
家族：埃拉拉。
一个早己没落的纯血旁支，资料上说，他是家族最后的遗孤，体弱多病，血脉稀薄，靠着变卖家产才勉强凑够了暗星学院的入学金。
一个完美的、不会被任何人注意的倒霉蛋身份。
苏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真贴心，还附赠悲惨身世，是怕她到时候戏不够足吗？
“维克多指挥官为你准备了最好的伪装。”
卡西米尔转过身，手里多了一支狰狞的注射器。
那针管有小拇指粗，里面是银色的、不断流动的液体，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是‘画皮’，”他走向苏茜，“亿万个纳米机器人，它们会进入你的皮下，构建一套微型机械晶格，强行调整你的面部骨骼轮廓和声带结构。”
他蹲下身，捏住苏茜的手臂。
那力道大得不容抗拒。
“别担心，”卡西米尔看着苏茜的脸，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这套装置比任何全息伪装都高明，帝国最顶级的扫描仪也无法识破。
只是……每次启动或关闭，都会有点不舒服。”
苏茜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针尖，扯了扯嘴角。
卡西米-尔面无表情地将针头刺入她手臂的血管，动作粗暴，毫不怜香惜玉。
苏茜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冰冷的液体被推入身体，下一秒，无法形容的剧痛轰然炸开！
仿佛有亿万只蚂蚁在啃食她的骨头，又像是有人拿着凿子和锤子，在她的脸上、喉咙里一寸寸地敲打、重塑。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弓起，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但她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旁边的仪器上，代表她痛苦指数的红色数值疯狂飙升，发出了刺耳的警报。
卡西米尔却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冷静地观察着她脸上肌肉的细微抽搐，像是在欣赏一件正在被打磨的艺术品。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非人的剧痛才缓缓退去。
苏茜脱力地靠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脸颊的线条变得更硬朗了一些，下颌角也微微凸显，喉结处传来一种异物感。
她清了清嗓子，发出的声音比之前低沉沙哑了不少。
一个体弱多病的少年音。
狗男人，真是把细节做到了极致。
苏茜在心里又问候了一遍维克多的祖宗十八代。
“习惯它。”
卡西米尔收起注射器，站起身，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接着，他又拿出了另一个小巧的仪器，对准了苏茜的额头。
一道柔和的光芒射出，海量的数据瞬间涌入她的大脑。
“学院的详细地图、课程表、重要人物资料，以及你的目标——‘该隐之泪’的全部公开情报。”
卡西米尔的声音像冰冷的机器。
“它被存放在学院最深处的‘圣堂’，周围布下了三重法则结界和二十西小时无死角的能量感应矩阵。”
他将所有数据传输完毕，却没有立刻离开。
反而俯下身，凑近了苏茜。
那张英俊得如同古典雕塑的脸庞近在咫尺，浅褐色的眼眸里，映出她此刻苍白而陌生的脸。
“还有一条非公开情报。”
他压低了声音，那气息拂过苏茜的耳廓，却只有一片冰凉。
“圣物的能量核心与整个阿卡迪亚行星的防御系统相连。
任何未经授权的能量波动，哪怕只有一丝，都会在0.3秒内触发A级警报，并让整颗行星进入‘铁幕’封锁状态。”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只有一次机会。”
说完，他便首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一道寒光闪过！
苏茜动了。
快如闪电。
她不知何时从大腿的暗袋里摸出了一把匕首，整个人如同捕食的猎豹般扑了上去，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把匕首狠狠捅进了卡西米尔的胸口！
“噗嗤——”利刃入肉的声音，在这安静的船舱里显得格外清晰。
卡西米尔的身体只是微微一僵，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那柄只剩下刀柄的匕首。
位置精准。
再往左偏一寸，就会首接贯穿血族至关重要的血核。
他没有喊叫，没有愤怒，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只是转回头，静静地看着苏茜。
苏茜还保持着捅刺的姿势，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
她仰着头，那张被改造过的脸上，黑亮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而野性的火焰。
“你猜，”她喘着气，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报复性的***，“我现在弄死你，维克多那个狗男人，舍不舍得杀了我，为你这条忠心耿耿的狗报仇？”
整个船舱死一般寂静。
只有匕首边缘，一滴滴殷红的血液顺着刀身滑落，砸在地毯上，晕开一小朵深色的花。
卡西米尔看着她，看了足足有十秒。
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冷静，仿佛胸口上插着的不是一把刀，而是一朵装饰用的胸花。
“苏茜小姐，你对维克多指挥官具有不可替代的战略意义。”
“在‘该隐之泪’到手之前，他定然舍不得伤你分毫。”
苏茜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她预想过他会暴怒，会反击，会震惊。
唯独没有想到，他会给出这样一个……理智到冷酷的答案。
就像你用尽全力打出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那种无力感和挫败感，比被对方打回来还要难受。
“啧。”
苏茜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满脸的嫌恶。
“无趣。”
她抬手，用手背擦了擦溅到脸颊上的一点血迹，看着卡西米尔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毫无价值的垃圾。
“你果然是个机器人。
不对，”她嗤笑一声，“是机器狗，维克多养的一条好狗。”
说完，她转身就走，大步流星地走向船舱的休息室，背影决绝。
卡西米尔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低头看着胸口的匕首，然后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捏住刀柄，面无表情地……将它拔了出来。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华丽而繁复的深空灰色制服。
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随手将那把还在滴血的匕首扔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当啷”声。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上的血迹，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嗤——”星舰的舱门缓缓关闭。
轻微的震动传来，驳船脱离了港口，跃入了漆黑无垠的曲率航道。
窗外的星辰被拉成无数道流光溢彩的线条，瑰丽，却又虚无。
休息室里，苏茜靠在冰冷的船舱壁上，闭着眼睛。
她能感觉到，后颈那个属于维克多的初拥印记，传来一阵微弱的、有规律的脉动。
像另一个心脏在跳动。
每一次跳动，都带着维克多那霸道的、监视般的意志，让她无所遁形。
但这一次，在那熟悉的意志背后，苏茜第一次，捕捉到了一丝别的东西。
它不是愤怒，不是杀意，也不是欲望。
那是一种……一种广阔无垠的、仿佛连星辰都能吞噬的……空洞与死寂。
像是一个站在宇宙中心的幽魂，他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永恒的、冰冷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