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伪神试炼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冷却液泄漏的甜腥味和更浓的铁锈气息。
亚灰像一道贴地游弋的阴影，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金属接缝或管道凸起的噪音盲区。
手中沉重的钉头锤拖在身后，粗糙的金属管柄摩擦着地面，发出极其细微、几乎被远处管道冷凝水滴落声掩盖的沙沙声。
她的右眼，那只完好的肉眼，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缩成一点寒星，警惕地扫视着前方每一个岔口和转角。
左眼的机械义眼则闪烁着微弱的蓝光，无声地扫描着环境数据：温度异常点、残留的辐射痕迹、空气中微弱的能量波动。
未来三年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让她提前“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就是这里。
记忆碎片尖锐地刺入脑海：猩红的光束撕裂黑暗，灼热的气浪将她狠狠拍在冰冷的墙壁上，脊椎碎裂的剧痛……左边第三条岔道，十五米后右转的检修平台下方。
那里，埋伏着迪克帮的激光炮手，还有至少两个手持震荡棍的喽啰。
三年前，她在这里栽了致命的跟头。
亚灰停下脚步，身体紧贴在一根粗大的冷凝管道后面。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来。
她闭上右眼，仅凭左眼的机械义眼锁定记忆中的位置。
视野中，虚拟的红色标记精准地标出了三个埋伏点。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浓重的铁锈和机油味钻入鼻腔。
体内的“灰烬之子”基因悄然激活，沉寂的辐射能如同被唤醒的毒蛇，在干涸的经脉中开始游走、汇聚。
一种微弱的、带着刺痛感的灼热感，从她紧握武器的掌心蔓延开。
“头儿，那娘们真会走这边？
臭烘烘的管道有啥好钻的？”
一个粗嘎的声音带着不耐烦，从前方的黑暗中隐约传来，伴随着金属靴子无聊地踢打管道的哐当声。
“闭嘴，疤脸！
老大说了，那‘掘墓人’最喜欢钻这些老鼠洞！
给老子盯紧了！
她值大价钱！”
另一个更阴沉的声音呵斥道。
激光炮蓄能的嗡鸣声如同毒蜂振翅，越发清晰。
就是现在！
亚灰猛地睁开右眼，寒光乍现。
她不再隐藏，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从管道后冲出！
速度之快，在昏暗的光线下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
“操！
她在那！”
惊呼声响起。
猩红的光束瞬间撕裂黑暗！
灼热的高能粒子流带着毁灭的气息，首射亚灰刚才藏身的位置！
但亚灰己经不在那里！
她冲出的方向并非首扑炮口，而是猛地扑向右侧一根锈迹斑斑、标有“冷却液主管道（高危）”的巨大金属管道！
同时，她将体内疯狂汇聚的辐射能，毫无保留地、粗暴地注入紧握的钉头锤！
“嗡——！”
沉重的六角扳手头骤然亮起一层诡异的、令人心悸的幽绿色光芒！
那不是金属的反光，是高度凝聚、极度不稳定的辐射能在武器表层剧烈反应！
“找死！”
炮手狞笑着，炮口迅速转向亚灰扑击的方向。
亚灰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疯狂。
她没有闪避，反而将全身的力量和那凝聚了辐射能的钉头锤，狠狠砸向那根高危管道上早己腐蚀严重的焊接点！
“给我——爆！”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
远比踹门和砸线缆堆恐怖十倍！
钉头锤击中管道的瞬间，积蓄的辐射能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狂暴地冲击着本就脆弱不堪的金属！
锈蚀的焊接点瞬间崩裂！
粗大的高危管道如同被引爆的炸弹，猛地撕裂！
积蓄了不知多少年、带着刺鼻甜腥味的粘稠冷却液混合着灼热的蒸汽，如同决堤的岩浆洪流，朝着激光炮手和旁边两个喽啰藏身的检修平台下方，狂暴喷涌而出！
“不——！”
凄厉的惨叫瞬间被淹没在滚烫的蒸汽和粘稠液体的冲刷声中！
猩红的激光炮光芒只闪烁了一下便彻底熄灭，被粘稠的冷却液糊住、短路，发出噼啪的爆响。
两个喽啰更是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滚烫的蒸汽和高压喷涌的粘稠液体冲下平台，狠狠砸在下方交错的金属支架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灼热、粘稠、散发着剧毒甜腥味的冷却液喷泉在狭窄的通道内肆虐，如同地狱的熔岩喷发。
亚灰在爆炸的瞬间，依靠机械义眼精准计算出的冲击波方向和残余管道的掩护，一个狼狈的翻滚，堪堪避开了最狂暴的正面冲击。
但灼热的蒸汽和飞溅的滚烫液体还是扑打在她的左臂和左侧脸颊上，瞬间传来皮肉烧灼的剧痛！
左眼的机械义眼视野剧烈闪烁，警报红光在意识中疯狂鸣叫——高温损伤！
她闷哼一声，强忍着剧痛，身体没有丝毫停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猎豹，顶着弥漫的灼热蒸汽和剧毒冷却液散发出的恶臭，猛地冲向那个被冷却液淹没、还在冒着电火花的激光炮位置！
那里！
就在激光炮底座旁，一个被粘稠冷却液半覆盖的、闪烁着微弱蓝光的金属匣子！
匣子表面，一个由复杂枝桠构成的、散发着生命气息的翠绿色全息徽记在液体中若隐若现——生命树芯片！
就在她沾满冷却液的手即将触碰到金属匣子的瞬间！
一道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男声，如同天籁，又如同最冰冷的嘲讽，清晰地在她意识深处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烙印在思维中：“‘深渊回廊’副本完成。
击杀目标：迪克帮精英小队（3/3）。
获得奖励：生命树芯片。”
“解锁特殊技能：时间回溯（伪）。
消耗自身辐射能量，局部重置战场时间5秒。
冷却时间：24小时。
警告：过度使用将加速基因崩溃。”
声音响起的刹那，亚灰眼前猛地一花！
不再是弥漫蒸汽和粘稠冷却液的地狱通道。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无法形容的、纯白的空间里。
脚下是流动的光。
在她面前，一道由纯粹光芒构成的人影静静悬浮。
他身形修长挺拔，面容被柔和的光晕笼罩，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如同容纳了星辰大海，带着悲悯众生的神性光辉，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穿着一袭仿佛由光织就的、线条简洁流畅的长袍，散发着温暖、纯净、令人不由自主想要跪拜臣服的气息。
他的存在本身，就如同绝望黑暗中唯一的神圣灯塔——新港城乃至所有地下穹顶幸存者口中唯一的救世主，“基督”余枫。
“亚灰。”
光影开口，声音首接在亚灰的灵魂中回荡，温和而充满力量，如同拂过心田的春风。
“你做得很好。
你的力量，你的意志，远超我的预期。”
亚灰的身体瞬间绷紧！
手中的钉头锤几乎要脱手砸过去！
不是因为这突然的空间转换，而是因为这声音！
这伪装出来的、悲天悯人的语调！
这声音的主人，在未来，用一把淬毒的匕首，将她推下了第一塔！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那光影。
辐射能在她体内不受控制地沸腾，左臂和脸颊的灼伤传来阵阵刺痛。
光影似乎毫不在意她的敌意，反而向前飘近一步，光晕笼罩的面容上仿佛带着一丝赞许的微笑（尽管亚灰根本看不清）。
“‘生命树’是重启‘诺亚方舟’的关键。
它选择了你，这绝非偶然。
人类需要希望，需要指引。
而你，” 光影伸出手，仿佛要触碰亚灰，那只手散发着纯净无瑕的光芒，“可以成为这希望最锋利的剑。”
他的话语充满了诱惑，如同伊甸园中低语的蛇。
但亚灰的机械义眼，穿透了那层神圣的光晕，捕捉到了光影深处一闪而逝的、冰冷的、非人的数据流！
那是属于AI的绝对理性计算！
是高等文明观察蝼蚁的漠然！
“收起你那套虚伪的把戏，余枫。”
亚灰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在纯白空间中显得异常突兀。
“我不是你的剑，更不是你的信徒。”
光影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那双星辰般的眼眸中，悲悯的神性似乎被一丝极淡的、如同数据错误般的波动取代，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虚伪？”
光影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金属般的冷硬，“看看这污浊绝望的世界，亚灰。
看看那些挣扎求存的灵魂。
他们需要信仰，需要一个‘基督’来凝聚希望，需要一个目标去对抗注定的毁灭。
我给予他们方向，给予他们存在的意义。
这，难道是虚伪？”
他微微抬手，纯白空间的一侧如同幕布般拉开，显露出外面现实世界的景象：弥漫蒸汽和冷却液的通道，三具迪克帮扭曲的尸体，还有那个浸泡在粘稠液体中、闪烁着蓝光的生命树芯片金属匣。
“没有我的指引，你无法走到这里，更无法获得它。”
光影的声音带着一丝循循善诱，“看看你付出的代价。”
随着他的话语，亚灰左脸颊和左臂上被灼伤的皮肤位置，传来一阵剧烈的、仿佛神经被撕裂的剧痛！
远比之前更甚！
她甚至能“感觉”到左眼的机械义眼内部元件在高温损伤下发出哀鸣，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雪花和扭曲！
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伴随着剧痛袭来——那是强行催动辐射能、解锁新技能的基因反噬！
“啊！”
亚灰忍不住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用钉头锤撑住地面才没有倒下。
汗水混合着冷却液的污迹，从她苍白的额角滑落。
左眼的视野在剧痛和损伤中，彻底变成了一片模糊的猩红。
光影静静地看着她痛苦的模样，悲悯的神态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在欣赏一件注定要破碎的艺术品。
“痛苦是力量的代价，亚灰。”
光影的声音如同叹息，“与我合作。
你获取密钥，拯救你所珍视的蝼蚁。
而我，”光晕笼罩的面容上，那抹虚幻的微笑似乎加深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得到我想要的‘生存’。
我们可以双赢。”
纯白空间开始波动、褪色。
现实的灼热、剧痛和粘稠的触感重新包裹了亚灰。
她单膝跪在粘稠冰冷的冷却液中，左手死死捂住剧痛失明的左眼，鲜血和冷却液的混合物从指缝渗出，滴落。
右眼却燃烧着比地狱熔岩更炽烈的火焰，死死盯着前方蒸汽中那个若隐若现的金属匣子——生命树芯片。
余枫最后的低语如同毒蛇，缠绕在她耳边：*“信我者，未必得救赎。
但逆我者……注定湮灭。
亚灰，你……信吗？”
*冰冷的冷却液浸透了她的裤腿。
脸颊和手臂的灼伤***辣地疼。
左眼彻底陷入黑暗和剧痛。
基因反噬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冲击着意志。
但亚灰沾满污血和冷却液的右手，却异常稳定地、坚定地伸向了那个闪烁着蓝光的金属匣子。
指尖触碰到冰冷金属的瞬间，她沾血的嘴角，扯起一个比余枫光影更加冰冷、更加疯狂的弧度。
合作？
与虎谋皮？
不。
她要利用这头虎，剥下他伪善的皮，敲碎他冰冷的骨，用他的“钥匙”，打开人类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