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田间问对,语出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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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渐西斜,将天边的云彩染上了一层暖橘色。

渭水河面泛着粼粼金光,对岸那片原本显得荒芜的土地,此刻在夕阳的勾勒下,竟也多了几分苍茫的壮阔。

李二背着手,望着对岸,久久不语。

他似乎在消化我刚才那些东拉西扯、半遮半掩,却又隐隐触及核心的“浅见”。

我揣着怀里那块沉甸甸的银饼子,心里既有些得意,又有些忐忑。

得意的是,咱这现代人的见识,看来确实唬住了这位千古一帝;忐忑的是,言多必失,谁知道哪句话会触了霉头。

“藏富于民……”李二终于缓缓开口,重复着我刚才提到的一个词,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轻徭薄赋,使民有余财,则民自会用心于耕种、经营,税基反而能随之扩大……此消彼长,倒有些意思。

与《管子》所言‘仓廪实而知礼节’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又更进了一步,强调的是‘民富’乃‘国富’之本。”

他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我:“张二郎,你可知,若依此策,朝廷短期内岁入必然减少,若遇边患或天灾,国库空虚,如之奈何?”

我心中暗赞,不愧是李世民,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矛盾。

我斟酌了一下,尽量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解释:“李公明鉴。

小子以为,这就像……就像种地养地。

一块好地,不能年年耗尽地力追求高产,总得让它歇一歇,上上肥,来年才能更有劲。

朝廷减税,看似岁入少了,实则是让百姓‘养地力’。

百姓手里有了余钱,才能改善农具、多养牲畜、开垦荒地,也能有多余的粮食布匹拿去买卖。

这买卖一多,市税、关税不就来了?

而且,民间富足了,真遇到大事,朝廷临时加征(虽然此法需慎用),或者发行国债……呃,就是向民间借贷,也才有人有钱可借、愿意借啊。

若百姓本就困苦,朝廷就是想加税,也无从加起,反而容易激起民变。”

我把“国债”的概念含糊地提了一下,没敢深入。

但“民间借贷”这个说法,他应该能懂。

李二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显然听懂了我的意思,并且受到了触动。

他沉吟片刻,又道:“那你方才说,官府亦不能全然无为,在关键处需发挥作用,譬如这水利、譬如你这新式犁。

然则,度在何处?

如何避免劳民伤财,重蹈前隋覆辙?”

这个问题更尖锐了。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我指着脚下的土地和远处的渭水:“李公,您看。

小子这犁,好用,但若让官府强令天下百姓一律更换,且不说制作是否跟得上,各地土质、耕牛情况不同,强行推广恐成扰民。

小子以为,官府可先在官田、或找几处如这渭水边一般的‘试点’进行示范,让百姓亲眼见到其好处,有利可图,民间匠人自会仿制,富户为了增产也愿意购买。

久而久之,好的东西,自然就流传开了。

此所谓‘导’,而非‘迫’。”

“至于大型水利,”我继续道,“如疏通大河、修筑跨州连县的水渠,此非一家一户之力能为,必须朝廷主导。

但主导不等于蛮干。

征发民夫,当给与合理口粮工钱,而非纯粹白役;工程规划,需请教老河工、有经验的农人,而非官员闭门造车;更重要的,是循序渐进,量国力而行,切忌如隋炀帝般,急于求成,耗尽民力。

若能以工代赈,在灾年组织流民兴修水利,既解决了灾民生计,又建了工程,或许是一举两得之法。”

我一口气说了不少,感觉嗓子有点干。

这些都是后世总结的经验教训,但在此刻说出来,还是有点惊世骇俗。

尤其是“以工代赈”和“试点示范”的概念,对于这个时代的统治者来说,无疑是新颖的。

李二听得极其认真,他不再插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仿佛要将我每一句话都刻进脑子里。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脸上,明暗交错,让他那英武的面容更添了几分深不可测。

良久,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叹道:“‘导’而非‘迫’,‘试点’示范,量力而行,以工代赈……张二郎啊张二郎,你这些言语,看似朴实,却内含珠玑,深得治国三昧。

你这一肚子学问,窝在这小村庄里种地,岂不是可惜了?”

我心里一紧,来了来了,开始招揽了?

这可不行!

我连忙摆手,脸上堆起诚惶诚恐的笑容:“李公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小子就是乡下人,胡思乱想,信口开河,当不得真!

种地挺好,踏实!

您看这地,你付出多少汗水,它就给你多少收成,不骗人。

朝堂上的事,太复杂,小子这脑子,不够用,还是种种地、琢磨点吃食更自在。”

说着,我故意揉了揉肚子,岔开话题:“哎呀,光顾着说话,这天色都不早了。

李公若是不嫌弃,寒舍简陋,但新酿了点浊酒,还有些自家做的酱菜、炊饼,虽比不得长安珍馐,倒也干净爽口,不如赏脸用点便饭?”

我得把他“吃饭付钱”的顾客身份坐实了,可别真成了“帝王师”,那麻烦就大了。

李二何等人物,岂会看不出我这点小心思?

他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小子,跟朕耍滑头?”

但他并未点破,反而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也好。

走了这半日,倒也饿了。

那就叨扰张二郎了。”

“不叨扰,不叨扰!

您这边请!”

我心中暗喜,连忙在前引路。

那随从老洪依旧沉默地跟在后面,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我的宅院离田地不远,是原主留下的老屋,我赚了点钱后刚刚翻修过,虽然依旧朴素,但粉墙黛瓦,倒也整洁。

院子里,我按照现代习惯,开辟了一小片菜畦,种了些葱蒜韭菜,绿油油的,充满生机。

“李公请进,寒舍简陋,您多包涵。”

我推开院门。

李二迈步而入,目光扫过整洁的院落和那片菜畦,微微颔首,似乎颇为满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院中这片菜园,打理得甚好,颇有生趣。”

这时,听到动静,一个穿着干净布裙、围着围裙的妇人从厨房探出头来,是村里雇来帮忙做饭洗衣的吴婶。

她看到有些人,尤其是气度不凡的李二,明显愣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

我忙介绍:“吴婶,这位是长安来的李公,路过此地,在我家吃顿便饭。

你把昨天做的那个菘菜(白菜)炖豆腐,还有腊肉,再切碟酱瓜,烫壶酒端上来。”

“哎,好,好!”

吴婶连忙应声,缩回厨房忙活去了。

我请李二在正屋堂间那张简陋的木桌旁坐下,老洪则自觉地站在了院门口,如门神一般。

不多时,吴婶端上了饭菜。

一盆热气腾腾的菘菜炖豆腐,里面切了几片咸腊肉增香;一碟淋了麻油的酱瓜;一盆新蒸的粟米饭(我习惯吃米饭,但大唐主流是粟米,只好入乡随俗);还有一壶烫好的、略显浑浊的米酒。

饭菜简单,但香气扑鼻。

“李公,乡下粗茶淡饭,您别见笑,请。”

我给他斟上酒。

李二似乎并不在意,他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豆腐,放入口中,细细品尝,眼中露出一丝惊奇:“此物洁白如玉,口感嫩滑,是何物所制?”

“哦,这个叫豆腐,是用豆子做的。”

我解释道,“豆子磨浆,点卤即成,不值什么。”

“豆子竟能做出如此美味?”

李二又尝了尝菘菜,点头道,“菘菜清甜,与这豆腐、腊肉同炖,滋味融合,甚好。”

他又夹了一筷子酱瓜,脆爽可口,颇为下饭。

他似乎胃口不错,就着菜连吃了两碗粟米饭,又喝了一碗酒。

吃相并不粗鲁,却自有一股豪迈之气。

“张二郎,你这日子,过得倒是惬意。”

李二放下筷子,用布巾擦了擦嘴,看着窗外渐沉的暮色,感慨道,“有良田可耕,有新物可食,闲来读书……哦,对了,张二郎可曾进学?”

我心里又是一咯噔,来了,摸底细问到文化程度了。

我赶紧谦虚道:“小子家境贫寒,未曾正式进学,只是幼时跟着村里一位老秀才认得几个字,勉强能读些浅显的书罢了。”

我可不敢说我能吟诗作赋,那“唐诗三百首”是我的保命底牌之一,不能轻易暴露。

“认得字便好。”

李二点点头,看似随意地问道,“都读过些什么书?”

“也就是《千字文》、《孝经》之类,偶尔看看《史记》、《汉书》,多是看个故事。”

我小心翼翼地回答,尽量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有点识字能力、喜欢听故事的普通农民形象。

“《史记》、《汉书》?”

李二眼中兴趣更浓,“那张二郎对古今兴替,人物得失,有何看法?”

我:“……” 又来了!

吃个饭也不让人消停!

我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话题引开,忽然,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夹杂着王老五焦急的劝阻和一个嚣张的呵斥。

“怎么回事?”

我眉头一皱,站起身来。

只见院门被粗暴地推开,王老五拦不住,三个穿着公服、歪戴着幞头的汉子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留着两撇鼠须的干瘦男子,正是负责本村事务的里正,姓赵。

他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帮闲。

赵里正一进来,眼睛就滴溜溜乱转,先是不屑地扫了我一眼,随即看到堂屋端坐的李二,被对方的气度所慑,愣了一下,但马上又挺起腰板,指着我就嚷道:“张二郎!

你好大的胆子!

竟敢私自打造奇技淫巧之物,破坏祖制!

还有,你这新增的田地,赋税可曾缴足?

今日某特来查验!

若有隐瞒,定不轻饶!”

我的心里猛地一沉。

麻烦,还是来了。

而且,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坐在那里的李二,他端着酒杯,神色平静,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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