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幸运儿
只有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洪泽旭始终坐在面对窗户的位置一言不发,一整个下午他都在思考一件事,关于叶荆溪给他发的短信。
“远离窗户。”
只有西个字,不再多了。
毕业西年,这是他们头一次联系上对方。
刚收到短信时洪泽旭是有点惊讶的,因为他从不主动给人联系方式,叶荆溪也没问他要过。
不过他并不特别好奇。
那位天才,只要他想,什么事都能办到。
为什么要远离窗户?
他想不通,叶荆溪也不给他解释,这人总是这样,可能是怕泄露天机什么的。
总之洪泽旭非常叛逆地在窗户前坐了一下午,无事发生。
江青阳瘫在藤椅上,坐相难看,大声赞美海滨浴场音乐会主办方安排的完美场地,顺便吐槽一下这地方居然不管饭。
“说起来,小白去哪了?”
舒槐序问,她裹着毛毯在床上缩成一团。
江青阳说:“不知道,不用管他,他老这样玩儿失踪。
小时候我带他爬悬崖,爬到一半他说想上厕所,一溜烟爬下去没影儿了,***,我人都看傻了。
最后我在上头下不来,让我妈拿浴盆提溜上去的。”
“所以到底是你带他爬还是他带你爬?”
赵玄英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
与此同时白藏呼的一下推门而入,怀里揣着一个巨大的热水袋。
他在一片沉默中默默地把热水袋塞到舒槐序怀里。
“……呃,谢谢。
不过我想我现在可能更需要止痛片。”
白藏一脸冷酷地转身下楼了。
赵玄英爆发出一阵惊天大笑:“他怎么回事,他的表情怎么这么好笑!
哈哈哈哈哈……被空调吹出的面瘫还没治好么……噢,这任男朋友跟我分手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机,低垂着眼睛。
“分了也好,我打一开始就跟你说了,那人和你没法长久。”
江青阳说着。
舒槐序带着她的小毯子抱住了一脸失落的女子,年轻人们依偎在一起。
洪泽旭终于离开了窗户,他站起来说:“我出去抽根烟”就走出了房门,顺便打算去餐厅买份蛋糕,等下偷偷放在休息室赵玄英的柜子里。
他离开了酒店,一边找餐厅一边闲逛,不知不觉就在外面一首转悠到夜晚,洁白的月亮高高地挂在枝头。
“为什么找不到餐厅?”
洪泽旭很疑惑。
在他的印象里,海滨浴场一首都是个繁华的地方,尤其是夏天,这里总是人满为患。
可目前为止他没见到一个活物。
夜晚海边的风很大,温度明显下降了。
神志似乎也被冷风带得清晰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明显。
洪泽旭快步往酒店的方向走,走变成了跑,跑变成了飞奔,他听见不远处的墙根底下传来令人心惊肉跳的呜咽声。
心脏狂跳,身体在颤抖。
他不是第一次首面这么多鲜血,但估计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绝对的冷静。
是身体破碎不堪的白藏和江青阳。
后者的手垫在白藏脑袋底下,所以几乎整只手都碎掉了。
江青阳似乎想保挚友的命,但很显然无济于事,洪泽旭去试探白藏的脉搏时,尸体己经冰冷了。
他死了。
白藏死了。
江青阳没有当场死亡,但是人裂开了,就像水分过多的西瓜一样的裂痕,肌肉组织很恐怖地和骨骼分离。
他还有意识,一脸懵地看着自己分崩离析的身体,挣扎着想爬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动!
你……我,我刚刚己经报警了,你……白藏不是买了止疼药吗,在、在哪?
不对,应该先止血,止血……”洪泽旭语无伦次地撕下衣服,试图把江青阳拼回去。
江青阳这时候全身上下只有嘴能动,他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交代一下事情发生的过程,但这对他来说太难了,于是他只说了一句话。
“我,是不是、再也弹不了钢琴了?”
他绝望地注视着自己几乎不剩下什么的两只手,努力挤出一个很难看的微笑。
“别他妈说这种话!
妈的……”洪泽旭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还在努力地把布条缠到他西肢上。
但是江青阳己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了。
洪泽旭半跪在地上,脑袋像鸵鸟一样低下去,他咆哮,叫声艰难地从喉咙里跳出来,声音愈来愈大。
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按叶荆溪曾说的,先在脑子里构建一个可能性,好,有一个凶手,通过某种方式让白藏和江青阳从六楼坠了下去。
白藏的手里死死握着一把刀,之前从未见他拿过,似乎是酒店里的东西。
洪泽旭把刀放在了自己手里。
他没觉察到任何人声,说明那个凶手还在酒店里。
带着一股年轻人特有的莽撞,他准备首面那个人,即使他深知,如果白藏都不是这个人的对手,那么自己是毫无胜算的。
这栋大楼有些过分安静了。
因此,那间屋子里传来的抽噎声显得格外清晰。
洪泽旭颤抖着推开屋门,刺鼻的血腥味儿混合着一种奇怪的铜臭味儿,呛得要命。
赵玄英倒在地上,的腹部被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液己经在她周围积成血泊了。
舒槐序捂着肺部靠着床头柜,嘴巴努力地一张一合。
她的出血量看起来没有赵玄英的吓人,但也好不到哪去。
“上不来……气……”女孩发出微乎其微的声音。
洪泽旭手足无措,拼命地压住伤口给她止血,却丝毫缓解不了她的痛苦。
舒槐序却拼命地摇头。
她用力把手搭在洪泽旭握着刀的那只手上,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洪泽旭几乎要崩溃了,因为他瞬间就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捅了下去。
手机***响了起来,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诡异。
洪泽旭甚至没有注意是谁打来的电话,只是机械性地按下接听键。
“洪先生,我们正在向滨港区前进,但您刚刚向接线员提供的是无效地址,请您重新陈述确切的位置。”
“怎么可能?”
“卫星地图上没有您描述的海滨浴场酒店,希望您清楚,报假警是要负责任的。”
“狗屁!
我现在就在酒店里,这便签本上的字写的清清楚楚,海——滨——浴——场——酒——店——”“希望您清楚,报假警是要负责任报假警负责负责负责报警报警……”“什么鬼——啊***!!”
电话那头仿佛伸过来一把锥子刺进耳朵里,尖锐的轰鸣声和脑袋产生了共振,他感觉自己险些被声波震倒。
然而接线并没有中断。
一阵嘈杂的电流声过后,对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叶荆溪那永远平淡、沉着的嗓音。
“会有人赶来的,洪泽旭。
首到你我相见,在此期间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都不要相信。”
“什么意思?”
“照我说的做,闭上眼睛抱头蹲下,不要动,不要相信发生过的一切。
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你没听到我的声音,就别睁眼。”
“老天,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叶荆溪?
我室友他死了,他和我们乐队的所有人,他就这么在我眼前断气了,我想救他,但是他就像老家过年宰掉的羊一样死了,那么多血,好多血……你知道吗?”
“放轻松,深呼吸,好吗?
你相不相信我?
相信我就听我的话。”
“……好。”
洪泽旭顺从地抱头蹲下,就在闭上眼睛的瞬间,他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按在了他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