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秋。
梧桐叶落在红星供销社的水泥地上,卷着风打了个旋。林晚晚攥着手里的碎花布包,指节泛白,耳边还响着刚才张建军说的话——“晚晚,我跟厂长女儿处对象了,她能帮我调去县城工厂,你……你别等我了。”
她站在供销社门口,看着张建军骑着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后座载着穿的确良衬衫的女孩,风风火火地没入人群。那自行车,还是去年她攒了三个月工资,偷偷塞给他买的。
“晚晚?咋站这儿不动?你要的雪花膏到货了,就剩最后两盒。”供销社的李大姐探出头,嗓门亮得整个街道都能听见。
林晚晚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勉强扯出个笑:“李大姐,我……我不要了。”
她转身要走,胳膊却不小心撞到了人。怀里的布包掉在地上,里面的毛线团滚了出来,那是她织了半个月的围巾,本想天冷了给张建军送去。
“对不住,对不住!”林晚晚慌忙蹲下去捡,手指刚碰到毛线团,就被一只粗糙的大手先一步捡了起来。
她抬头,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里。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军绿色外套,肩宽背厚,个子高得她要仰着头才能看清脸。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动,下颌线绷得紧实,看着就不好惹。
“你的东西。”男人把毛线团和布包递过来,声音低沉,带着点军人特有的硬朗。
林晚晚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低头就要走。
“等等。”男人叫住她,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哭了?”
林晚晚脚步一顿,赶紧抹了把脸:“没有,风迷了眼。”
男人没再追问,只是看着她手里的毛线团,又看了眼她泛红的眼眶,喉结动了动。他叫陆峥,刚从部队探亲回来,今天要去街道办开证明,没想到在这儿碰到这么个娇娇软软的姑娘,眼眶红得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走吧,我送你回去。”陆峥突然开口。
林晚晚愣了:“不用了,我家不远……”
“天黑了,不安全。”陆峥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他拎起她掉在地上的毛线团,自然地跟在她身边。
林晚晚没敢再拒绝。男人的气场太强,她总觉得要是说“不”,他能把她直接扛回去。
两人并肩走在梧桐树下,没什么话。陆峥话少,林晚晚也没心情说话。直到走到家属院门口,林晚晚才停下脚步:“同志,谢谢你,我到了。”
陆峥点头,把毛线团递给她:“以后别一个人走夜路。”
林晚晚“嗯”了一声,转身跑进家属院。她没看见,陆峥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才转身离开。
回到家,林晚晚关上门,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把织了一半的围巾扔在沙发上,想起张建军说的话,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她跟张建军处了两年对象,以为能顺顺利利结婚,没想到他为了去县城,说变心就变心。
哭了半宿,林晚晚才昏昏沉沉睡过去。第二天醒来,眼睛肿得像核桃。她妈王秀兰看见,急得不行:“晚晚,你咋了?跟建军吵架了?”
林晚晚不想让妈担心,摇了摇头:“妈,我跟他分了。”
王秀兰愣了:“分了?为啥啊?你们不是好好的吗?”
林晚晚把张建军跟厂长女儿处对象的事说了,王秀兰气得拍桌子:“这个张建军!真是个白眼狼!当初要不是你帮他找关系进工厂,他能有今天?算了算了,分了也好,这种人不值得你托付终身!”
林晚晚靠在妈怀里,心里稍微舒服了点。她知道,妈说得对,分了也好,长痛不如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