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火光为凭，长夜为盟
将污秽、痕迹与生命一同吞噬，最终只余焦臭与灰烬。
洛天遥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具焦黑的尸骸，空气中混杂着皮肉烧灼的怪味和白磷刺鼻的蒜臭。
他并未急于收拾残局。
千锤百炼的感知，正清晰捕捉着来自三个方向的……冰冷窥视！
一道，来自西村叮当作响的铁匠铺，目光沉凝如铁！
一道，来自东村常年紧闭的小院，目光锐利如弦！
还有一道，来自村口歪斜的石桥，目光飘忽难测！
三道目光，在他结束杀戮后悄然浮现。
不插手，不阻止。
如同高踞戏台之上的看客，冷漠审视着他这个砸乱了戏本的“变数”。
“有意思。”
洛天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恰在此时，村长宅邸方向，传来一阵嘈杂！
火把撕破夜幕！
赵西海在一众家丁的簇拥下，脸色铁青地赶来！
那张惯常堆笑的脸，只剩下惊怒！
当他看到屋内两具死状凄厉的尸体——一具焦黑碳化，另一具插满毒签——他瞳孔骤然紧缩！
“爹！
那三个废物……”赵小海跟在后面，又怕又怒，目光怨毒地搜寻着洛天遥。
“闭嘴！”
赵西海嘶哑低喝！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墙壁——一枚三寸长的钢钉，几乎齐根没入了坚硬的石缝之中！
这需要何等精巧、何等恐怖的力道？！
绝非蛮力可为！
这不是杀人！
这是一场冰冷、精密、计算到极致的……杀戮艺术！
冷汗，瞬间浸透了赵西海的后襟！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招惹的不是一个废物，而是一头披着懒散外皮的……远古凶兽！
“走！
立刻回去！”
赵西海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了命令，一把拽起还在叫嚣的儿子，转身就走！
多留一刻，他都感觉那无形的钢钉，正死死地抵着自己的后脑！
然而，一道玄色身影，如铁塔般，拦在了他们的退路上。
冷寒江单手按刀，目光如冷电扫过赵西海慌乱的脸，声音比夜风还寒：“赵村长，深夜火起，残尸当场，好大的动静！
这便是你向朝廷禀明的‘百事自治，民风淳朴’？”
赵西海脸色骤变，强挤镇定：“冷捕头休要血口喷人！
老夫亦是听闻走水，特带人救火！
此乃村内事务，不劳六扇门费心！
让开！”
他色厉内荏地低吼一声，带着人近乎狼狈地挤开冷寒江，仓皇离去。
冷寒江并未阻拦。
他挺拔的身躯转向废墟，一步步走向那道慵懒的身影，军靴踩过滚烫的灰烬，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在洛天遥面前站定，目光如刀，试图剖开少年懒散皮囊下的真相。
“那些人，是你杀的。”
声音干涩，不再是质问，而是冰冷的结论。
洛天遥抬了抬眼皮，满脸的无辜与后怕：“大人，您也看到了，我是苦主。
家被烧了，差点丢了命。
赵村长也说了，这是村内事务。”
他摊了摊手，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委屈。
“我一个安分守己的懒人，能做什么？
倒是冷捕头你，刚来，人生地不熟，可得万分小心才是。”
冷寒江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镡，瞳孔一缩：“何意？”
眼前这人的演技精湛无比，但他胸腔内那股属于执法者的怒火，却因那场干净利落到令人胆寒的反杀，而灼灼燃烧！
洛天遥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他腰间的佩刀上，那随意的眼神，却锐利如手术刀。
“你的刀，”洛天遥缓缓道，“是京城六扇门总部的‘追风’制式，刀柄刻着银章捕头的‘狼头’暗记。
能让总部派银章亲出的，绝非小案。”
目光，又落向那双一尘不染的军靴。
“靴底沾着官府驿站特有的红泥，说明你从京城快马加鞭而来。
但你神情不止疲惫，眉间还藏着一丝……焦虑急躁。
这不像是按部就班查案的捕头，更像……一头在寻找重要之物，却毫无头绪的困兽。”
洛天遥顿了顿，最后望向村口唯一的官道。
“最重要的是，下午你来时，是三人。
而今，只剩你一个。
另外两个人的气息，进村后，便消失了。”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脸色铁青的冷寒江，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弧度。
“所以，容我猜猜，冷捕头。”
“你带着两名同僚，为追查惊天大案来到这偏僻村落，结果，同僚神秘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你表面查案，实则……在找人。”
“一介银章捕头，深陷泥潭，连自己的弟兄都护不住……你说，你如今的处境，是否比我这个‘懒人’，更危险？”
“你到底知道什么？！”
冷寒江的声音里，带上了杀意！
“我知道，你想用‘王法’劈开此间的黑暗，但‘规矩’，缠住了你的刀，令你寸步难行。”
洛天遥不再绕弯，声音低沉却清晰，如魔鬼蛊惑。
“你想查案，我想活命，有人想永掩秘密。
我们的目标，暂时一致。”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隼：“合作吗，捕头大人？”
“合作？”
冷寒江眼神锐利如鹰，“凭什么？”
“凭我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
洛天遥语气平淡，却透着绝对的自信！
他从灰烬中拾起那柄烧变形的淬毒匕首，又从墙缝拔出钢钉，一同放上石磨。
“你用官身和资源，在明面上牵制赵西海，让他不敢再公然动用村里的力量。”
“而我，”他指着那两件凶器，如在介绍老友，“负责替你搅浑这条污水，将所有藏在淤泥下的东西，都炸出来给你看！”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冰锥般凿击着冷寒江的心脏：“包括，你那些失踪的兄弟，究竟被埋在了谁家的菜地里，化成了肥料！”
冷寒江的呼吸，骤然粗重！
眼中血丝隐现！
这番话残忍至极，却首击要害，将他最深的恐惧与愤怒，彻底引爆！
恰在此时，洛天遥目光猛地一凛，倏然转向东面那寂静的小院方向，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冷寒江瞬间警醒：“怎么了？”
“没什么，”洛天遥迅速收回目光，恢复懒散，“许是野猫过了瓦。”
但他心下雪亮——方才刹那，东面那道锐利如弦的目光，在他提出“合作”时，产生了极细微的波动！
这些“看客”，并非全然置身事外！
冷寒江死死地盯着洛天遥，试图从他脸上找出蛛丝马迹。
最终，他深吸一口冰冷焦臭的空气，紧握刀柄的手，缓缓松开。
他发现，自己别无选择。
眼前的少年，是一把淬毒的双刃剑，但确实是劈开这场迷局的，唯一可能！
“……你想怎么做？”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察觉的妥协与疲惫。
“那是后话。”
洛天遥转身，朝安置花婶的客栈走去，背影在青烟中略显模糊。
“现在，我先安顿好我婶。”
“然后……”他的脚步微顿，回望废墟，又看向远处那如蛰伏巨兽般的赵家大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准备迎接赵村长送来的，下一份‘大礼’。”
他知道，赵西海这种睚眦必报的老狐狸，一次失败绝不会收手，只会让下一次的攻击，更阴险，更致命。
而平静的日子，似乎真的……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