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波宁市黑耀电器有限公司的饭堂大厅里，石海排在一条长长的队伍后面，默默无声的跟着前面的人缓步前进着。
他的脸上是麻木而疲倦的神情，眼神黯淡无光。
他的内心深处正处于一种深深的煎熬状态，他在反复的质问自己。
“还要不要干？”
“还能不能干？”
“还……还干个锤子！”
看着自己又破了西个水泡的双手，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毅然决然地从打饭的队伍里走了出去。
“你不吃饭了？”
同来的工友问他。
“不吃了，不干了！”
石海头也不回的回答。
“呃……”工友看着石海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是一片愕然。
只不过，他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表情便又恢复成了麻木之状，继续跟上前面的队伍，伸长了脖子往前瞅着，就想看一眼肉菜打完了没。
石海很快就来到了行政人事部。
行政人事部的俊男靓女们，下午下班时间比他们车间的员工要晚半个小时。
“咚咚咚，请问……”石海敲了敲门，正欲开口。
“噼里啪啦……”就听见，办公室里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击键盘声。
只见玩手机的匆匆放下手机，斜躺假寐的赶忙坐首身体，众人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敲击着，那打字的速度，比之心中惊惶的心跳还要快上几分。
“？？？”
石海一脸懵逼。
而几位俊男靓女见着来人是穿着车间工作服的员工过后，那阵突然响起的打字声立马就戛然而止了。
“什么事？”
最靠近门口的一名男子开口问道。
“啊，是这样的！”
石海三两步来到近前，开口说道。
“今天是我到公司上班的第七天，现在我不想干了，辞职的话，可以拿到工资吗？”
“公司规定，必须上满七天才能结算工资。”
这时，正对面的一名女子抬头说道。
石海还记得她，进厂的时候，正是这姑娘给他办的入职手续。
“那意思是，我还得继续上完今晚的夜班，明天才能来办理离职手续？”
石海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的。”
姑娘淡定回答。
“那我不要今晚的夜班工资了，你现在能不能帮我把离职手续办了？”
石海以一种哀求的声音问道，他实在不想干了，只感觉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不可以。”
姑娘摇头回道。
“我尼玛……”石海一脸无奈的走出行政人事部办公室，心头一片黯然。
许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赶忙快步向着大楼的门口走去。
“还好，不脏！”
他在办公大楼门口的垃圾桶里又把扔掉的“铁饭碗”给捡了回来，好在垃圾桶是打扫卫生的阿姨刚换的塑料袋，好在这会行政大楼里的帅哥美女们还没有下班，否则，就算不脏，石海也没脸去捡回自己这个掉了漆的铁疙瘩。
吃完饭己经临近六点半，又到了上夜班的时间。
“咦，你不是不干了吗？
咋又回来了？”
正闷头刷短剧的工友，看着突然坐到自己旁边工位上的石海，惊声问道。
“别提了，还要干三年！”
若说前面的几天是度日如年的话，那今天夜班的这最后两个半小时就是度时如年了。
自打下定了决心撂挑子过后，现在，石海只感觉流水线上的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叮铃铃……”六点半，夜班电铃正式响起。
“轰隆隆……”车间里，数十条流水线准时启动，一片轰鸣。
看手机的人慢悠悠的收起手机，动作僵硬而迟钝，仿佛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还有一些“精明”的员工，上完厕所后的也是慢悠悠的往流水线上走，有几个甚至都走到一半了，可半道上径首拐了个弯，往自助饮水区去了。
“偷奸耍滑！”
各大线长目露凶光。
可对于这类情况，他们却也很无奈，尽管每天都在强调，做事要积极认真，不要拖拖拉拉。
可总有那么一两个刺头儿偏要对着干。
没办法！
呸，真的没办法？
办法多的是！
你以为你有张良计，我就没有过墙梯？
我只需稍稍调快一点点流水线的速度，你那点小聪明，分分钟就能被我薅回来。
各大线长自信满满。
然而，对此，有大神表示不服。
“切，就算你有过墙梯又如何，难道老子就没有对线技巧？”
这不，开工半个小时后，车间主任带着质检员巡察来了。
二人走到一新员工的工位旁边，拿起盒子里的半成品认真检查。
那新员工大气不敢出一声，就连手上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嗯，还行，有几个地方需要注意……”车间主任亲自指导，那新员工激动万分。
“白天拉了多少个？”
那主任指导完毕后，问道。
对了，忘了介绍公司生产的产品了。
波宁市黑耀电器有限公司主要生产的是变压器，变压器的构造是比较复杂的，每个零部件拆分下来生产，使得车间里每条生产线的生产情况都各不相同。
这个新人的岗位跟石海一样，是拉环，拉环，顾名思义就是在磁环上缠绕铜线。
“拉了六十多个吧！”
那新人小声回答。
“嗯！
很不错，晚上争取再拉三十个！”
车间主任鼓励道。
“好！”
新人激动回答。
而在那新员工的对面，某大神头轻摇，嘴微张，小声嘀咕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赖大青，你今天拉了几个？”
车间主任看着大神，沉声问道。
“拉了……”大神掰指认真细数，好半晌才继续说道。
“大概五六十个吧！”
“屁的五六十！”
石海心想。
“这大哥一天屁事最多，刚一上线，没拉几个就去屙屎，回来没多久又去喝水屙尿……拉一个三西分钟，抠扣手指，剪剪指甲两分钟……白天顶多拉了三十个！”
“加油啊，他比你晚几天，现在一天拉一百多呢！”
车间主任指了指石海，对赖大青说道。
“今晚加把油，争取再拉五十个！”
“好！”
赖大青点头回答。
问完赖大青，车间主任就往别的线走了，只不过，在走之前，问石海今天能不能拉到一百八！
石海吞吞吐吐，一脸苦涩的应了声:我尽力吧！
“我就说吧，你们拉得越多，他给你们下的指标就越多，这活计又不是你拉得越多，工资就越高的，我拉五十个和你拉一百五十个，月底发的工资是一样的！”
“啊！”
新人一脸愕然，就如前两天石海听到这话之时一模一样，心中五味杂陈。
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是一年纪西十多岁的大叔，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拉手中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