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要把我卖掉换钱的那晚。我看着他手机屏幕上跳出的信息，浑身冰冷。
信息是那个四十多岁的暴发户发来的。事成之后，再给你五十万。而所谓的事，
就是把我送到他床上。看着这些，我不由得笑出了声。我亲爱的弟弟，你大概不知道。
姐姐陪你演的这场戏。终点可不是暴发户的床，而是你通往奥地利的单程票。
1爸妈的葬礼上，哀乐震天。在场亲戚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穿着一身黑色丧服，
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亲戚指着我鼻子说我冷血，不孝。自己爸妈死了一点都不伤心。
但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现在为他们根本流不出一滴眼泪。几个姑姨团团围着我弟，李钰。
摸着他那头金黄的头发，一脸心疼。小钰啊，别怕，你爸妈没了，还有你姐姐
你姐姐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我那二十三岁的巨婴弟弟。抽抽搭搭地躲在我身后，
紧紧攥着我的衣角。我抬眼看着他，心里一片苍凉。照顾他？从爸妈还在世的时候，不，
准确来说是从我记事起。我就已经在照顾他了。我家是典型的小地方家庭。
重男轻女的思想刻在每一个长辈的骨头里。就因为我是个女儿。我没办法随我爸姓，
只能随我妈。而爸妈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女儿是泼出去的水，是赔钱货，
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儿子不一样，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是我们老李家的根。所以，
李钰的童年是在蜜罐里泡大的。新衣服、新玩具。他想去的地方，爸妈二话不说就带他去。
说的夸张点。只要是他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月亮，我爸妈都会搭着梯子上去摘。而我，
永远是那个只能捡他剩下的，不要的东西。穿他不穿的旧衣服，玩他玩腻的旧玩具。
甚至是我想买一本辅导书，他们都会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早晚要嫁人，
还不如多学学怎么做饭，做家务。上学时，我的成绩很好，一路考上了重点大学。
甚至拿到了保研名额。我欣喜若狂地回家报喜。而我爸只是磕了磕烟灰。家里没钱，
你弟马上也要上大学了，你得先紧着他。我妈也在旁边附和。就是，你一个女孩子，
那么要强干嘛？赶紧出来工作，帮你弟分担分担。李钰当时在旁边玩手机，
头也不抬地哼了一声。就是，家里的钱都给你读书了，我怎么办？
我还要买房子娶媳妇儿呢。那一刻，我感觉像是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冰水。
自己在这个家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家里的钱？我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
全是我高中毕业那个暑假，在街上发传单，在餐厅端盘子，一分一分攒出来的。开学后，
我也是课余时间打三份工，才勉强维持开销。他们什么时候给过我一分钱？可笑的是，
他们却觉得理所当然。在他们强势否决下，也为了家庭的安宁。最终，我还是放弃了保研。
听从他们的安排，毕业后找了一份工作，进了一家小公司。每个月把工资的大半都交给他们，
美其名曰是给我存嫁妆。而我那被寄予厚望的弟弟，高考前信誓旦旦说会考的比我好。
结果最后考了个专科。从毕业后就游手好闲，什么都不干，每天就知道管我要钱。
我就这样成了他和他朋友们口中的ATM机爸妈车祸去世后，我拿着那笔不多的赔偿金。
心里第一次有了种解脱的感觉。我以为，没有了爸妈的偏袒，李钰总该学会长大了。可是，
我错了。没有了爸妈，他只是把吸血的管道，更深地扎进了我的骨头里。2那天晚上，
已经快凌晨三点了，李钰还没回来。他白天问我要了五千块钱，说是朋友生日，要办个派对。
我当时正在赶一个项目方案。头也没抬，就把钱转给了他。最后只叮嘱了一句。早点回来。
结果，项目做完天都快亮了，他都还没有回家。我心里一阵烦躁。本想着由他去。
可转念一想。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亲弟弟，血浓于水。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不能不管他。我连着给他打了五六个电话都无人接听。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着我。
李钰这几年交的朋友，没一个正经的。不是染着五颜六色的黄毛，就是浑身上下纹着龙虎。
我怕他出事，随手披了件外套就出了门。按照他朋友圈的定位，找到了一家叫做夜色的酒吧。
一进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晃眼的灯光让我很不适应。我在舞池边的人群里穿梭，
一眼就看到了角落卡座里的李钰。他正被一群人围着，满脸谄媚的笑。
弯着腰正在给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挺着啤酒肚的男人点烟。那个男人头发稀疏，
脖子上戴一圈大金链子。一双小眼睛色眯眯地在场子里乱瞟。我皱了皱眉，走过去，
一把拉住李钰的手腕。李钰，回家了。李钰被吓了一跳。但回头看到是我时，
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姐，你来干什么？我正跟朋友玩呢！见到我过去，
那个秃头男人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我的身上。那眼神下流又露骨。
不停地在我身上来回打量，让我直犯恶心。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小钰啊，
这位就是你姐姐？真人比照片上还漂亮啊。照片？我心里咯噔一下。什么照片？
李钰连忙笑着说。是啊金老板，这是我姐，林晚姐，这是金老板，做大生意的。
他撞了撞我的肩膀。林小姐，幸会。那个叫金老板的朝我伸出戴满戒指的肥手。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转头看向李钰时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李钰，
跟我回家。我的声音冷得像冰。金老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李钰觉得我当着所有人下了他的面子，便一把甩开了我的手。压低声音对我吼道。
你干什么！金老板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别不识抬举！福气？
我看着眼前这个油腻的比我爸年纪还大的男人。又看看我那谄媚如哈巴狗的弟弟。
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金老板玩味的笑声和李钰卑躬屈膝的道歉声。3接下来的几天，李钰一反常态，
对我异常殷勤。他会早起给我买我最爱吃的那家生煎包。会主动打扫房间，帮我分担家务。
甚至在我加班回来后，会给我递上拖鞋或是一杯热水。我冷眼看着他表演，
享受着他的“伺候”。一句话也没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太了解他了，
他每次想要钱或者是想买什么东西的时候，都是这副嘴脸。果然，正如我所料。周五晚上，
他凑到我面前，搓着手说。姐，这个周末有空吗？有事？我放下手里的书。
那个…金老板，就那天夜色里的那个，他想请你吃个饭。他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就当是交个朋友嘛，而且金老板人很好的，又大方。我看着他，忽然笑了。交个朋友？
呵…李钰，你今年二十三了，不是三岁。他想干什么，你是真不知道，
还是以为我不知道？李钰被我看得心虚。但一想到什么，又挺直了腰杆。姐，
你都二十六了，还当自己是十八岁的小姑娘呢？人家金老板有钱有势，能看上你，
是看得起你。你跟着他，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我也能跟着沾光，这有什么不好的？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去给他当情人？做小三？我的声音很平静。说那么难听干嘛！
李钰急了。什么情人？就是谈个朋友。有多少女人想巴结金老板还巴结不上呢！
再说了，姐，你就当帮我一次行不行？金老板说了，只要你肯跟他，
他就投资我开个游戏工作室。又一次，为了他的“前途”就要毁了我的一生。从小到大，
我都让着他，因为我是姐姐。我要放弃保研替他分担，因为他是弟弟。现在，
为了他自己的事业，要我放弃我的身体和尊严。我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样子。
心底最后一点温情也彻底熄灭了。我养了他这么多年，为他放弃前途，为他掏空积蓄。
而在他眼里，我不是姐姐，不是家人。只是一个可以待价而沽的商品。价高者得之…滚
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李钰愣住了。他大概从没想过我会对他有发脾气的一天。
他瞬间恼羞成怒，指着我的鼻子骂。林晚你清高什么！要不是你，爸妈会死吗？
你就是个扫把星！丧门星！现在让你为家里做点贡献你还不愿意了？我告诉你，
这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说完后他摔门而去。我跌坐在沙发上，
身体里的血液，一寸一寸地变冷。他竟然…把爸妈的死，怪在了我的头上。是了。
出车祸那天。爸妈是为了给李钰处理打架斗殴的烂摊子。才在大雨中超速行驶，
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大货车。而他们走前却对李钰说是去公司找我…如今，
他却把所有怪在了我头上…4周六晚上。李钰提着一大堆我爱吃的菜回来了。
脸上又挂上了讨好的笑容。姐，别生弟弟气了。昨天是我不对，我混蛋！我胡说八道！
他把菜放进厨房。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麻辣小排，我们喝两杯，就当是我给你赔罪，
好不好？说着，他拿出了一瓶红酒。上面全是英文。当我看清名字的时候。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1951年份的奔富葛兰许，售价70万左右。
我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莫名觉得有些讽刺。李钰恐怕连这酒叫什么都不知道。更何况。
以他的经济条件，就算是把他卖了也买不起这么贵的酒。这酒是谁的，就不言而喻了。
我没有开口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饭菜上桌后，他给我倒了一杯红酒。姐，我先干为敬，
你别生我气了。他说着，一口就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了。我端起酒杯，放在唇边，
嘴唇轻轻沾了一下。并没有进口。我没有错过他眼里的急切。见我喝了之后，
他便开始不停的找话题。还不忘一边给我劝酒。可惜了，这样的耐心，我以前从没有见到过。
我陪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半杯酒，我喝了半个多小时都没喝完。他却一直不停地催。
姐，我们难得喝一次这么好的酒，你多喝点。我笑了笑。好酒就是要慢慢品，不着急。
过了一会儿，李钰说他肚子不舒服，要去上个厕所，顺带洗个澡。他将手机留在了餐桌上。
我看着他走进卫生间。然后又故作自然地把浴室的门关上。没多久，
里面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我拿起他的手机，没有密码。他一向这么不设防。
因为他知道我根本不屑于看他和碰他的东西。从小到大亦是如此。而这次，不一样了。
我点开微信，置顶的聊天框就是金老板。我往上翻，一条条的记录，触目惊心。
你姐可真是个烈女啊。金老板您放心，我姐就是嘴硬心软，我再劝劝她。小钰，
你姐的照片我喜欢，真人我更喜欢。真不错，够辣！够劲！只要你今晚把她带出来，
我先给你十万。事成之后，再给你五十万真的吗金老板？！我说话算话。
今晚我在家，地址发给你，她喝完酒后你把她带过来就行。最新的消息，就在几分钟前。
人呢？怎么还没到？药效应该发作了吧？药？我端起桌上那杯我根本没喝的红酒。
嗤笑了一声。原来他给我准备的，不止是鸿门宴，还有加了料的酒。我的好弟弟。
为了你的事业，你可真是处心积虑。我放下酒杯，心脏一阵阵抽痛。
但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醒。我点开金老板的头像，拍下了他的微信号然后，
冷静地删掉了我浏览过的所有痕迹，把他的手机放回了原位。水声停了。
李钰从浴室走了出来。看到我还清醒地坐在这里，愣了一下。姐，你怎么…还没喝？
我喝不下。我抬头看他，露出一个疲惫又脆弱的笑容。小钰…你说的对，
我都二十六了，是该为自己考虑一下了。我假装松了口。李钰眼睛一亮，
狂喜几乎要从脸上溢出来。姐，你…你想通了？我点点头，带着一股认命般的语气。
我可以答应他的要求，但是我不能不明不白的跟他他欣喜若狂。姐，你说！
你有什么要求我都让他答应！我要先收钱。五十万…现金我看着他，
一字一句地说。一分都不能少。他以为我是想通了，想为自己多要点钱，
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立马当着我的面，给金老板打了电话，还开了免提。电话那头，
金老板一听我愿意了，声音都变了调。对五十万的要求满口答应。五十万小意思，
我马上让人准备！你们过来吧。挂了电话，李钰兴奋地搓着手。姐，我们马上就有钱了！
你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你要当富太太了。我说的没错吧，你早该这样的！
我看着他那副被金钱冲昏了头的蠢样，心里冷笑。李钰，别急。姐姐送你的那份大礼，
还在后头呢。5去金老板家的路上，李钰一直在给我画大饼。姐，等拿到钱了，
我的工作室开起来了，我们就换个大房子！再买辆车！宝马怎么样？剩下的钱，
就都给你当嫁妆！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没说话。嫁妆？
呵…真是天大的讽刺。金老板住在城东的一个高档小区。一梯一户的复式楼，
装修得金碧辉煌，透着一股浓浓的暴发户气息。看到我走进客厅的时候，他眼睛都直了。
林小姐，你可算来了。我没理他，直接开口。钱呢？金老板愣了一下，
随即哈哈大笑。林小姐真是个爽快人。放心，钱早就准备好了。他挥了挥手。
一个类似他手下的人拖着一个行李箱朝我走来。打开，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红色钞票。
五十万现金。李钰的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整个人都扑过去。我走过去关上箱子，平静地说。
钱我收下了。但是今天太晚了，我累了，想先回去休息。金老板瞬间沉了脸色。
林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耍我玩呢？他一说完，随即几个人就把我和李钰围了起来。
李钰也急了，连忙冲上来拉我。姐！你疯了！来之前我们说好的！我甩开他的手，
拎起箱子。直视着金老板，冷冷地说。我说了，我今天累了，需要休息。
等我休息好了我自会来找你金老板也不想我在某些方面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扰了你的兴致吧。如果你等不及，那这钱，我现在就可以还给你，我们之后就一拍两散。
说完，我作势就要把箱子推回去。别！金老板一把按住箱子，脸色阴晴不定。
他混迹风月场所多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唯独我这样的，他大概是第一次遇到。钱收了，
人却不给。还有胆子当着金主的面叫板。但我越是这样，他眼里的占有欲就越强。毕竟，
性子越烈的女人，征服起来才越有味道。他目光紧紧盯着我。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好，我等。但林小姐，我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他再次挥手。
那些围着的人给我们让开了一条路。我拉着行李箱，在李钰震惊又愤怒的目光中，
离开了那间令我作呕的屋子。回家的路上，李钰一直在咆哮。林晚你疯了！
你差点就把事情搞砸了！你知不知道金老板是什么人？他动动手指头就能捏死我们！
你就不怕他反悔吗？我静静地盯着车窗外。他不会。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