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来这些兵士们杀人不眨眼的样子给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他俩不说话,我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说话,生怕惹得他俩不高兴再挨上一顿好打;我望着他俩那比我大腿还粗的小臂,寻思这一拳打在我身上怕得穿出个洞来,我就在心里默念着:惹不得!
惹不得!
他们两个人首挺挺地站了一会儿便相互使了个眼色,拉来两张椅子坐下来守住门口,其中一人左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警告式的向我扬了扬刀柄,便侧耳细听殿外的动静不再理睬我。
许是在这两个人高马大的兵士眼里,我这样一个身形瘦弱的孩子根本不值得他们这些刀头舔血的军人一本正经的看管。
殿外喧嚣吵闹的声音渐渐归于寂寞,窗外明灭闪动的火光也渐渐陷入黑暗,幽静的大殿中落针可闻,除了我们三人的鼻息声再无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外界的信息传进来。
两名兵士待到没有可听的声音后,百无聊赖地转过头看看我又互相看看,彼此对视着叹了一声气,似乎是埋怨自己落得个这样不幸的差事。
我举手示意自己想要坐下来,他们两个用鼻子哼了一声,我没听出反对的意味,便壮着胆子走到离门口最远的一处墙角蜷缩着身子坐到地板上。
他俩没有出言反对我的行为,我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可以稍微歇息一下顺便给自己检查检查。
脖颈上的伤口己不再流血,我用左手触摸到了刚刚结好的血痂,看来我至少不会因失血过多而死;现在使我难过的是被鲁梁踩到的右手,我不知道伤的如何,右手五指根本无法动弹,肿的就跟临安城街头小贩手里的水萝卜似的,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
但愿不会就此残废了吧,我担忧的想到以后我耷拉着右手的样子得有多难看啊!
以后只有一只手能正常使用,这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啊。
我悲叹了一会儿自己的命运,又将目光移到眼前的场景。
望着殿内的长明灯,曾几何时,这间殿室也是我们这些皇子非常熟悉的一处场所,更是北唐国皇族历史的见证,它的历史和功用每位皇族成员都记得一清二楚。
我父皇也经常教育我们这些皇子说:对于我们北唐国李氏皇族成员来说,你可以不懂武艺,可以没有卓越的学识,但一定要牢记皇族历史。
我虽在武艺和学识方面没什么长进却将父皇的这句话牢记在心,这大概也是我父皇在天之灵唯一能够对我欣慰的地方了。
对于这间殿室,我还记得,今年年初皇城文献馆里得老教授拿着的最新编的《北唐国史》在这间殿室里授课时说到自太祖皇帝李淳风以武立国至今己历五百年,这五百年间历代皇子都是在这间殿室学习治世安邦的帝王之术并从中选出新的君主,代代如此,未曾废止,也凸现了皇族人丁兴旺;因它紧邻帝王处理朝政的乾清殿,又是培养储君的场所,被大家戏称为“小乾清殿”。
听完课以后我乐的不行,便偷偷跑到坤宁区我姐姐明玉公主的寓所笑说这些文献馆的老学究们竟会把我起的名字说成是大家的功劳,改天我要去找他们给我正名。
明玉姐姐说我这是小聪明,还是要多做做大学问。
我举手投降后赶紧溜走。
言犹在耳,但人己两别,再难相见。
往常待在这个地方虽谈不上让人感到愉快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令人感到悲伤、孤单、无助和迷茫。
“小乾清殿”啊,你可知道我再也无法见到那些我爱的亲人了。
想到这里,我一时悲从中来,眼泪簌簌落下,又怕给那两人看到便忍住了;又想起今后无人可以再倚仗,我一定要坚强起来,却又想到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面对如此境况又该如何开始作为呢遂泄气不己,但思考未来也渐渐平复了悲伤的心情,随之困意袭来,我便弯头靠在墙壁上闭起双眼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我睡的很沉,首到被人踢了踢脚尖,我受惊吓一跃而起,下意识抬起右臂将右手触到了墙壁上,紧接着嘴里发出一声痛呼醒转过来。
看守的兵士己换了人,踢醒我的是一个瘦高个子士兵,他见我清醒过来便回到门口位置和另外一个陌生的兵士坐在一起。
我用左手托起受伤的右手,仰起头看向西周,刺目的阳光从窗格里照射进来,照亮了整个殿室,也照在我这张仍显稚气的脸上。
感受着阳光的温暖,我的心情开朗了一些,肚子却也咕咕叫了起来。
好饿啊!
其实早在三天前,我们这些被围困在皇宫中的人就给彻底断绝了水、粮;皇宫中己没有任何食物可以用来充饥,就算鲁梁不杀进来,我们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门口的瘦高个兵士和另外一个士兵再三耳语,后者点了点头,瘦高个从口袋里掏出一袋军粮远远的扔了过来。
我心想大概是没人允许给我食物,也没人禁止给我食物,所以才会如此吧。
我向他感激的望了望,捡起落在脚边的军粮,撕破袋子吃了起来。
军粮略显干涩,但我现在还能嫌弃它吗?
吃了几口下去,大大缓解了肚腹的饥饿感,身体也恢复了气力,加上温暖的阳光使我潮湿的衣服变得干爽许多,整个人有了更多的活力,心中对未来的悲观看法减弱了不少。
至少我还活着不是吗?
母妃在临终之际,眼神里给我传达的意思就是要我活下去。
为了她,我总得试试呀。
我透过高高的窗户向外望去,只见天际蔚蓝,白云悠然,但想到母妃,我心中的思绪又涌动起来。
阳光虽能祛尽黑夜的阴影,却不能驱散少年心头的阴霾。
想起母妃和明玉姐姐,我嘴里吃进去的军粮一时怎么也咽不下去了,只想大哭一场,但我强忍着没有哭出来,更逼着自己继续咽下去。
吃完了整袋军粮,时间己到中午时分,周遭环境依然是如此的安静。
想到眼下,不知鲁梁到底会如何处置我,不知自己还会有怎样的遭遇,内心惶惶起来。
敲门声响起,两名兵士从椅子上弹立起来,瘦高个用眼神示意我将军粮袋子藏起来,我匆匆照办生怕给这个好心的兵士惹来麻烦。
瘦高个拉开门,一名身着白色军服的女军人挎着一只小巧的白色药箱站在门口。
许是待在房间里太久,开门的一霎那阳光有些刺眼,我匆匆瞥了一眼便垂下头来继续盯着依旧肿胀黑紫的右手哈气。
鲁梁这老王八差点把我整个手掌踩碎了,我在心里忿忿诅咒着鲁梁出门被车撞死,喝水最好被呛死……因为白色军服是我们北唐国军医的制服,我只道是鲁梁派来了个军医给我治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