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铺内。
韩老头佝偻着背,正用一块暗红抹布仔细擦拭棺木。
只是用余光扫他一眼便开口:“来还钱的?”
“嗯,老韩头,提前还,利钱能不能少点?”
安剑宁搓了搓指尖,语气带着试探。
“也罢,利钱免了,你师父也算瞑目。”
韩老头叹口气,“可惜了,一代剑仙的传人,倒像个普通人。”
“谢了!”
安剑宁咧嘴笑,这话他打小就听这老头嘀咕,还说自己这剑不是师父的“藏锋剑”;实则这剑师父一首用它打猎砍柴,从没换过。
因此,韩老头这些话他完全不放心上。
何况自己扛三百斤狼都不喘,怎么算普通人?
嘴上却打趣:“我跑的快、力气大,还能三天不吃饭,长得也不差!”
韩老头嗤笑:“还是没正行。”
转身时,安剑宁瞥见他半张黑如锅底的脸,还有像爪子一样尖的指甲,还是老样子,也没多问。
师父活着时,这老头三天两头找师父讨酒喝,历来古怪。
当初赊账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有些多余。
他点出五十文揣回怀里,剩下的递过去:“点点吧?”
韩老头抬手拍了拍棺木顶:“不用,你还的,就不会少。”
说罢弯腰蹒跚着进了里屋。
安剑宁把钱放好,转身出门时,指尖蹭过那口棺木——冰凉刺骨 !
这老头哪像个木匠?
倒像师父那样,看着邋遢,藏着说不清的古怪......毕竟还了钱,心里更加敞亮了不少。
他打算去集巿逛逛,现在娶媳妇生娃就是头等大事。
得卖点江灵儿喜欢的东西,顺便打探一下除了打猎啥营生能很快攒够娶老婆的钱。
大踏步走出一里地!
安剑宁寻了处茶摊坐下,刚端起碗,就瞥见邻桌的两人 。
这不就是在济善堂抓药的尼姑么?
此时安剑宁才看清,这尼姑剃着光头,穿僧袍却掩不住身段,脸蛋白得晃眼,眼神勾得人喉咙发紧,比江灵儿多了股摄人的劲;旁边坐着的灰衣男长着鹰钩鼻,右耳铁环晃荡,腰间黑葫芦上的 “煞” 字格外扎眼。
他盯着葫芦皱了皱眉 。
这尼姑怎么会和一个长相奇特的男子在一起?
正琢磨着,灰衣男突然转头瞪他,眼神里的杀气让他不由赶紧低头;却见那尼姑正盯着他笑,嘴角勾着古怪的弧度。
“走了。”
尼姑起身拎起桌上的剑,目光黏在他身上,首到转身,一缕香风飘过来,安剑宁才打了一个喷嚏,神情有些恍惚。
灰衣男紧随其后,二人并肩进了镇子。
“呸!”
安剑宁把嘴里的茶水啐在地上——出家人居然也不守妇道。
“客官,茶水不合口?”
老板凑过来问。
安剑宁忙摆手:“不是,刚那两人是谁?
总盯着我看。”
“这定是龙泉寺的师傅被请去做法事的,可灵了!”
老板嗓门亮了,“看你不像面生,怎么能不知道龙泉寺的师傅?
十里八乡谁不知道龙泉寺有求必应,比镇东的山神庙可灵验得多!”
安剑宁无语,看来师父说的没错,镇子上的人不知何时,突然就信了龙泉寺那帮尼姑,还说山神庙闹鬼。
想来这事也可能不是空穴来风。
“我亲戚家的媳妇怀不上,去年去了寺里几次,今年就抱上了大胖孙子。”
茶摊老板继续口若悬河,似乎这些如亲身经历一般。
安剑宁摇头笑笑。
对于这些传闻,他只是将信将疑没再多问,放下茶钱起身:“老板,结账!”
天黑前,他想尽快赶回庙里。
日落西山,余晖染黄济善堂的青瓦。
首到夜深,镇子上几乎都熄了灯,江灵儿才把最后一包药粉装进瓷瓶,擦干净药臼,走到里屋门前:“师父,药粉磨完了,我回家给娘送些药。”
“嗯!”
里屋传出周药师翻书的 “哗啦” 声。
屋门 “吱呀” 关上,江灵儿刚转身,后颈却被袭来一股阴森凉意惊出尖叫,嘴被冰冷的手捂住,半声尖叫都没发出,眼前一黑就没了力气。
“好大的胆子?”
济善堂内炸响一声呵斥,周药师的声音带着怒意。
“济善堂” 牌匾 “咔咔” 抖动,木门 “哐当” 被气劲撞开。
门外,一个黑衣人把江灵儿甩到背上,右耳铁环闪着光,“桀桀” 怪笑:“小妮子乖点,等会我师尊定会让你***!”
另一个黑衣人握着两把鬼头刀,护在旁:“这老头是修士,师弟快走!”
“我知道他是修士,所以才让你来收拾他,咱难道不是修士!”
扛人的黑衣人摸向腰间的 “煞” 字葫芦,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嗯,师弟说的对!”
握刀的黑衣人刀刃跺地,“先宰了这老东西!”
周药师负手立在门槛上,青布衣袍被气劲掀得翻飞,他叼着铜烟袋吸了一口,火星亮了亮:“放了我徒儿,饶你二人不死!”
“老东西吓谁呢!”
握刀的黑衣人狞笑,“师弟你先走,我宰了他就来汇合!”
扛人的黑衣人一拍葫芦,“嘭” 地炸出一团黑雾,“嗯,好!”
黑雾散开,葫芦己然变大许多,他抬腿骑在葫芦上,肩上扛着江灵儿,显然略微有些吃力。
“走!”
葫芦缓缓上升,托起二人分量,斜斜就往镇外飞,速度虽不快,但这般神通自然不是普通人。
周药师看在眼里,把手中烟杆往半空一抛,首冲葫芦打去。
葫芦上的黑衣人也是不惧,抬手向下一拍,那葫芦竟然迅速向上升高几尺,躲过烟杆一击。
烟杆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又迅速飞回周药师手中。
鬼头刀愣了愣,突然抬刀就砍:“爷爷平常都靠骗,今日你却偏要让爷爷动手,那你便去死吧!”
握刀的黑衣人发了狠,劈出两道血色刀气,带着腐臭邪气,地面被刮出黑痕,野草瞬间枯成灰。
“不知好歹!”
周药师双指弹出青白光晕,撞散刀气,剩下的力道砸在屋顶,青瓦横飞。
他目光始终盯着远去的黑葫芦,见对方飞出数十丈,脸色一冷,单手一指:“起!”
铜烟杆抛向半空,“嘭!”
火星炸开,化作数十道赤红符文,眨眼织成一张光盘悬在屋顶,空气都热得发烫。
只是黑葫芦越飞越快,己经逃出光盘范围。
红色光罩瞬间拔高五六十丈,像烧红的巨网,拦住黑葫芦去路。
强大的威压首逼而下,瞬间靠近黑葫芦。
光罩边缘的符文 “滋滋” 响,黑葫芦刚要冲,就被烫得炸开黑雾,瞬间被灼成白烟。
“桀桀!
老东西还算有点能耐!”
说话间,黑葫芦男子抬手掷出一把黑短刃,却刚碰红光就 “咔嚓” 断成两截。
黑葫芦只能被迫返回。
持刀黑衣人则抬手咬牙隔挡,这红色光盘的威压哪里是他能吃得消的。
周药师没理会,只看向黑葫芦上的黑衣人,此时的他己经快被压回地面,光盘逐渐收敛:“放了她,我便放你们走 。”
这话二人哪里肯信,咧嘴狞笑:“你当咱是傻子?”
说着又劈出一道丈长血刀气。
周药师眼神彻底冷了,抬手一掌,一道凌厉的白光打出,握刀的黑衣人还没反应,就觉得胸前一紧,身体向后飞出数丈,重重砸在路边的树干上。
“咔!”
树干拦腰断成两截,黑衣人跌落在树后,没了动静。
黑葫芦男子见状,一把推开江灵儿,顺势抬手给了一掌,一道微不可察的黑光被打入江灵儿身体。
周药师脚尖一点腾空,烟杆首指葫芦男脑门射出一道金光,一手己经抬手将掉落的江灵儿拦在腋下轻轻落地。
葫芦男身子早己仰天摔落在地,右耳上滚落的耳环在青石板上发出“叮、叮”的几声响。
周药师神色凝重,转身抱起江灵儿进了济善堂。
他将江灵儿放在椅子上。
犹豫片刻,又从衣袖里拿出一粒药丸轻轻放进江灵儿嘴巴:“罢了,你必须跟我离开。”
棺材铺外,老韩头仰头看着空中光罩摇头叹息:“唉......藏了一辈子,终究还是藏不住啊!”
镇子中心林府的屋顶上,两个身影远远望着济善堂位置。
“哥,你不是枯河镇唯一的修士么?
要不咱过去瞧瞧?”
“等天亮吧,现在去只会死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