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鲜红的“3”,指尖还沾着便利店关东煮的汤渍。
明明昨天撕的是4号,怎么今天台历上印着的还是3号?
纸质边缘的齿痕和她昨晚咬出的缺口分毫不差,连右下角那滴不小心溅上的酱油渍都一模一样。
“搞什么……”她揉了揉太阳穴,把最后一口萝卜咽下去。
便利店的微波炉嗡嗡响着,穿蓝色工服的同事正在加热便当,玻璃柜里的饭团标签整齐地印着“2024.05.04”。
是她记错了?
林晚星拿起台历想再确认,指腹刚碰到纸面,台历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哗啦啦一阵响,所有的日期都在飞速倒退,数字变得模糊不清,最后“啪”地一声,停在了一张泛黄的旧纸上。
那不是日历页。
是一张剪报,边缘己经发脆,上面印着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里是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人,眉眼间竟和林晚星有七分相似,正站在一栋古旧的洋楼前,手里捧着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锦盒上绣着缠枝莲纹样,在模糊的光影里泛着暗哑的光。
剪报下方的日期让她浑身一凉——1937年7月6日。
“晚星,发什么呆呢?”
同事把加热好的便当递过来,“快下班了,你那篇稿子写完没?
主编催好几回了。”
林晚星猛地回神,台历又恢复了正常,摊开的那页清晰地印着“2024.05.04”,刚才的剪报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她盯着关东煮蒸汽太久产生的幻觉。
“没、没写完……”她接过便当,手指还在发颤。
她是个自由撰稿人,靠着给杂志社写点民国旧闻混日子,租住在老城区的一栋旧楼里,每月房租几乎要花掉一半稿费。
房东涨租的消息像块石头压在心上,她甚至开始盘算要不要把刚买的那箱速食面退掉。
下班时天己经黑透了,巷子里的路灯忽明忽暗,照得墙根下的青苔泛着绿光。
林晚星缩了缩脖子,加快脚步往住处走,经过巷口那家开了十几年的旧货铺时,门口挂着的铜铃突然叮铃铃响了起来。
她停下脚步,看见铺子里的老掌柜正站在柜台后朝她招手。
老掌柜姓陈,是个跛脚的老头,平时很少主动和人搭话。
林晚星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铺子里弥漫着一股旧木头和灰尘的味道,货架上摆满了蒙着布的瓶瓶罐罐,角落里堆着几个落满灰尘的箱子。
“陈爷爷,有事吗?”
陈掌柜指了指柜台上的一个锦盒:“刚收来的,看你平时喜欢这些旧东西,要不要看看?”
林晚星的目光落在锦盒上,呼吸骤然一滞。
那锦盒和剪报照片里的一模一样,巴掌大小,暗红色的缎面上绣着缠枝莲,边角处有些磨损,露出里面的暗黄色衬里。
“这是……前清的东西,说是从一个老宅子里翻出来的。”
陈掌柜用粗糙的手指敲了敲锦盒,“你要是喜欢,便宜点给你。”
林晚星伸出手,指尖刚触到锦盒的瞬间,一股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窜上来,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她的神经。
她猛地缩回手,眼前突然一阵发黑,耳边响起嘈杂的人声,有汽车鸣笛,有黄包车的铃铛声,还有女人穿着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的清脆声响。
等她再睁开眼,铺子里的景象没变,陈掌柜还在看着她,只是眼神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怎么了?
不喜欢?”
“没、没有……”林晚星定了定神,“多少钱?”
“你给两百吧。”
她摸了摸口袋,只有一百多块现金,还是今天刚从便利店借的零钱。
她窘迫地低下头:“我……我明天再过来买可以吗?”
陈掌柜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不用了,送你吧。”
“啊?”
林晚星愣住了。
“这东西跟你有缘。”
陈掌柜把锦盒推到她面前,“拿着吧,说不定能帮你解决点麻烦。”
林晚星稀里糊涂地接过锦盒,道谢后快步走出旧货铺。
回到住处,她把锦盒放在桌上,借着台灯的光仔细打量。
盒子是黄铜锁扣,锁扣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晚”字,和她名字里的“晚”一模一样。
她试着想打开,可锁扣纹丝不动,像是被焊死了一样。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她累得瘫坐在椅子上,盯着锦盒发呆。
房租、稿子、倒着走的日历、1937年的照片、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女人……这些碎片在她脑子里乱转,让她头越来越痛。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接起来,听筒里传来一阵电流声,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沙哑:“救我……你是谁?”
林晚星握紧手机。
“锦盒……小心……”女人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他们来了……喂?
喂?”
电话断了。
林晚星盯着手机屏幕,心跳得像要炸开。
她猛地看向桌上的锦盒,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上面,缠枝莲的纹样在黑暗中仿佛活了过来,缓缓蠕动着。
突然,楼下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她屏住呼吸,走到窗边往下看。
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路灯在摇晃,地上好像有个黑影,一动不动。
就在她想看得更清楚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对面的楼顶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黑色的衣服,背对着她,身形很高,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正对着她的窗户。
林晚星吓得猛地缩回脑袋,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是错觉吗?
她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过了几分钟,她鼓起勇气再往对面楼顶看,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她松了口气,刚想转身,却发现桌上的锦盒不见了。
刚才明明就放在台灯旁边的,怎么会突然消失?
林晚星慌了,在房间里翻来翻去,床底下、书架上、抽屉里……到处都找遍了,连锦盒的影子都没看到。
就在她急得快要哭出来时,手腕突然一阵发烫。
她低头一看,手腕内侧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印记,像是用朱砂画的,正是锦盒上的缠枝莲纹样,红得像血,还在微微发烫。
与此同时,墙上的电子钟突然开始倒着走,数字从23:59变成23:58,再变成23:57……屏幕上的日期也在变,2024.05.04变成2024.05.03,然后是2024.05.02……房间里的光线开始扭曲,墙壁上的墙纸像水波一样荡漾起来,露出底下斑驳的砖石。
空气中的味道变了,不再是速食面和灰尘的味道,而是变成了淡淡的檀香和一种……硝烟的味道。
林晚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想抓住什么,却只摸到一片虚空。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声音很熟悉,又很陌生,带着穿透时空的回响。
“晚星……”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雕花木床上,头顶是绣着鸳鸯的纱帐。
窗外传来鸟鸣,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带着她只在电视剧里听过的、略带软糯的旧式口音。
她挣扎着坐起来,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那不是她的手。
手指纤细,皮肤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着健康的粉色。
而她自己的手,因为常年敲键盘,指腹上有厚厚的茧子,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洗不掉的墨水渍。
她掀开被子,看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旗袍,料子光滑,绣着细密的缠枝莲暗纹,和那个锦盒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手腕内侧的印记还在,只是颜色变得更深了,像一颗嵌在皮肤里的朱砂痣。
“小姐,您醒了?”
一个穿着青色布衫、梳着发髻的丫鬟端着水盆走进来,看到她坐起来,惊喜地喊道,“太好了,您都睡了一天了,先生和太太都快急坏了。”
林晚星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丫鬟把水盆放在梳妆台上,转身想往外走:“我这就去告诉先生和太太。”
“等等!”
林晚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发现这声音也变了,比她原来的声音更柔,带着点怯生生的味道。
丫鬟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她:“小姐,怎么了?”
林晚星看着铜镜里映出的那张脸,大脑一片空白。
镜中的女人,正是剪报照片里的那个旗袍女子,也是……另一个她。
“现在是……哪一年?”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丫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小姐,您睡糊涂啦?
现在是民国二十六年啊。”
民国二十六年。
1937年。
林晚星的眼前一黑,差点从床上栽下去。
她扶住梳妆台,看着铜镜里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终于明白陈掌柜说的“有缘”是什么意思。
那个锦盒,那张剪报,倒着走的日历……根本不是幻觉。
她,一个2024年还在为房租发愁的穷撰稿人,竟然真的穿越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晚星醒了?”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旗袍的妇人,两人脸上都带着焦急。
看到林晚星,妇人快步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星儿,你感觉怎么样?
昨天从洋楼回来就一首昏睡,可吓死娘了。”
洋楼?
林晚星的心猛地一跳。
剪报照片里的女人,不就是站在洋楼前吗?
“我……”她刚想说什么,突然注意到男人的手腕上戴着一块手表,表盘是金色的,指针正在滴滴答答地往前走。
而表盘上的日期,赫然是——7月6日。
1937年7月6日。
距离7月7日,卢沟桥事变,只有一天。
林晚星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她不仅穿越到了1937年,还正好赶上了那个风雨飘摇的节点。
妇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男人在一旁安抚着,可林晚星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的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一个相框上,相框里是一家西口的合影,除了眼前的中年夫妇,还有一个年轻男子,眉眼俊朗,正笑着看向镜头。
就在她盯着照片看时,那个年轻男子的脸突然动了一下,嘴角的笑容似乎变得有些诡异。
林晚星眨了眨眼,再看时,照片又恢复了正常,年轻男子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
是她看错了吗?
“对了,”男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明诚今天回来,说要给你带礼物呢。”
明诚?
林晚星看向妇人:“明诚……是谁?”
妇人和男人对视一眼,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星儿,你怎么连明诚都不认识了?”
妇人摸了摸她的额头,“就是你表哥啊,沈家的二公子,你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玩的。”
表哥?
沈家二公子?
林晚星的大脑更加混乱了。
她对这个身体的原主一无所知,更不知道什么表哥。
就在这时,她的手腕突然又开始发烫,比之前更烫,像是有火在烧。
她低头一看,缠枝莲的印记变得异常鲜红,纹路仿佛在流动,组成了一行小字——小心沈明诚林晚星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哥,有问题?
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清朗动听,带着笑意:“姑姑,姑父,晚星醒了吗?”
随着声音,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身形挺拔,面容俊朗,正是照片里的那个年轻男子。
他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礼盒,看到林晚星,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晚星,听说你不舒服,我特意从上海赶回来的。”
沈明诚。
林晚星看着他,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这个男人,看起来温文尔雅,像个标准的世家公子。
可手腕上的印记还在发烫,那行“小心沈明诚”的字,红得刺眼。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印记会让她小心他?
沈明诚己经走到了床边,把礼盒递过来:“给你的,看看喜欢吗?”
礼盒是丝绒的,黑色的,上面系着金色的丝带。
林晚星看着那个礼盒,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这礼盒的形状和大小,像极了……像极了那个她在旧货铺拿到的、突然消失的锦盒。
她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指尖冰凉。
沈明诚的笑容依旧温和,可林晚星却从他的眼底深处,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礼盒里,装的是什么?
林晚星盯着礼盒,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中年夫妇还在一旁说着什么,可她的耳朵里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手腕上那个发烫的印记,在无声地提醒着她——危险,正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