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君臣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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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爷见妻子成日佛珠不理手,自己也不禁手痒,因没有盘串的爱好,有时兴起便握着腰间玉佩摩挲,觉得手感一般。

“金弼没同你说吗,东宫内院诸事,听凭太子妃处置。”

“事有轻重。”

她说,规规矩矩一板一眼地说道:“邱良娣是丽阳长公主的独生女,是太后娘娘的外孙女,是东宫良娣,是殿下的解语花,殿下不在,谁也不敢随意处置。”

“太子妃过谦了,孤瞧你,敢得很。”

他话里带笑,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别的意味。

“殿下这是,问责?”

“是好奇。”

太子道,随手拿起一份摊在桌上的口供,掂量着几张纸的重量,道:“这桩桩件件,证据确凿,太子妃高高举起,怎么就轻轻放过了?”

“处置东宫良娣要孤在场,合理,处置良娣的婢女,也需孤见证?”

“处置丽提,是给良娣一个警告;请太子殿下见证,是为将来处置良娣做准备。”

她坐了一个多时辰实在有些累了,往后挪了挪,玉辅眼疾手快地垫好隐囊,她靠着腰会舒服些。

太子看了眼金弼,金弼疑惑地看回来,一点眼色都没有,太子殿下暗叹,什么主子带什么奴才。

“这些证据足够处置邱良娣,何必等到下次,太子妃,心善呐。”

这话越听越像反话,怎么像骂她放虎归山的意思。

她解释:“犯错就要受罚,今日之事换做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给予改过的机会,但邱良娣不同。

良娣与殿下情谊匪浅,又有太后娘娘依靠,怎能轻易处置?”

“尚不知处置邱良娣会有什么后果,但我心知,一旦太后问责,太子殿下是不会为了我去顶撞太后的。”

她也是惜命而己。

“你怎知我不会。”

他自己也不知会不会,就是见不得她妄自菲薄,堂堂太子妃如此没有底气,倒显得他这个夫君无用。

她神色不改,眼都不眨,全跟没听见似的,借问引答:“殿下心里,我是怎样的人?”

太子搭在桌上的手不自觉摩挲着指腹,确实认真想了想,道:“错认水。”

这是酒名。

“澄净如水,微有香气,似山泉冷冽,入口才知浓烈。”

她好似舒了口气,总算有了点笑容:“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人。”

“孤说的不够清楚?”

太子笑了笑,陈述得更为首白:“长孙氏族的掌房嫡女,何止不错,你的出身、相貌、品学,皆是一等。”

“那就好。”

她也不谦虚,缓缓道:“今日之事,前因后果,殿下悉知。

我知殿下看重良娣,事前担心殿下怀疑我嫉妒良娣,冤了良娣,从而不顾一切地包庇良娣,好在殿下信得过我的人品,如此也就放心了。”

“太子妃是如何笃定,孤看重良娣。”

唉,书里这么写的,虽然目前看不出来…她轻咳,道:“于私,良娣与殿下青梅竹马,情谊甚厚;于公,太后在上,此时不好得罪。

不论从哪方考虑,现在都不是处置邱良娣的时机,不如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太子妃答非所问,又是为何?”

唉,这个不好骗。

她装模作样,反问回去:“太子殿下宠爱邱良娣,本是人尽皆知的事,殿下何必明知故问?”

“外人糊涂就罢了,太子妃可不像糊涂人。”

太子意有所指,审视的眼光看着她。

“不论如何,我保住了邱良娣,在殿下心里总能记一功,不是吗?”

她喝了口茶,正是方才递给玉辅喝过的那杯。

太子凝眸看她,好似看一团迷雾,只有大概的轮廓,窥探不到一点真颜。

“你就不担心,邱良娣恃宠而骄,孤为情乱智,宠妾灭妻?”

说时,神色紧绷,隐隐骇人的气场让这段对话氛围都变了。

作为男人,他自然希望后宅安宁。

作为男人,他不解妻子如此大度。

“东宫姬妾本就是为殿下而存在,将来殿下御极,三宫六院囊括天下佳丽,怎缺美人。

喜欢谁,宠幸谁,全看殿下心意,若殿下真为了邱良娣走到那一步,也是深情了。”

她声音温平,态度极平淡地讲,仿佛这人不是她的夫君。

宠妾灭妻是深情。

太子冷笑道:“好啊,好一个君臣夫妻。”

“长孙徽,你就这么大度。”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全名,冷淡的语气也让她感受到切齿的寒。

她眉心微动,盈白的脸上呈现两分疑惑不解,更多的是无奈,最后变成妥协,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我…若真有宠妾灭妻那一天,能否请太子殿下念在我今日之功,给我一个体面?”

“我愿退位让贤,自请离宫回家,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绝不损害皇家颜面。”

“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唇齿划过这句话,太子爷气笑了,冷然视之,幽幽说道:“孤若杀之,以绝后患呢?”

“殿下是君,妾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真到了那天,妾只能叩谢皇恩。”

她倒是坦然自若,身后的玉辅眼眸中杀意一闪而过,她无法理解有人不喜欢她的主子,甚至要害死主子,掌心一紧,指甲己经刺了进去。

太子殿下眸色阴沉,起身便走。

金弼头皮一紧,立马拔腿跟上。

请神容易送神难,他自己走了才好,眼见背影消失在殿外,她卸下负累,靠着椅背舒坦舒坦。

近一个月,太子常往八凤殿来,男人那点心思明显得很,她又不傻。

男欢女爱理之自然,没什么好矫情的,但不能让他就这么轻轻松松地遂了愿,否则就失了先机。

世上有几个女人会心甘情愿地看着丈夫和别人翻云覆雨,生儿育女,这贤妻谁乐意谁当。

在她这,要么没这个男人,要么没别的女人;天降“大任”不是让她委曲求全,她当然要为自己争一争,赢了最好,输了拉倒。

烂命一条就是干。

“小姐在想什么?”

玉辅近前来捏捏肩,见她累得不说话,还当她是沉思。

想什么,想车祸那一瞬间被卡车碾得稀巴烂的身体,物理意义上的烂……灵魂还没完全脱离,闪电劈流星一阵银光爆闪,她就来到了古代。

“累了,回吧。”

玉辅扶她起身,伺候进内室的贵妃榻小憩。

玉辅跪坐在榻下捏肩捶腿,边道:“奴婢见太子殿下那脸色不大好看,会不会真生气了?”

“当然是真的。”

她闭着眼,面容安宁,不说话都以为睡着了。

“唉,小姐该低个头才是。”

玉辅叹气,劝道:“捏住了邱良娣,别的姬妾不成气候,眼看着太子对小姐有心,不如趁这机会夫妻恩爱,早早生下嫡长子,心里安定。”

“什么安定,有嫡长子如何,没有又如何?”

她轻笑。

“有了嫡长子傍身,小姐在东宫的位置就更稳固,即便将来…谁家后院不是三妻西妾,何况是太子这样的天之骄子。”

玉辅感叹道,苦口婆心:“小姐有嫡长子傍身,将来不论谁受宠都不会动摇小姐的根基,若是没有儿子,又与殿下离心,将来日子就难过了。”

她睁眼轻叹,黯然道。

“太祖武皇,与皇后伉俪情深,生下三男一女。

武皇在位三十年,后宫除皇后嫡出子女之外,另有皇子二十七,公主十六人。

皇后病劳而逝,武皇悲恸为皇后守陵五日,在皇陵宠幸了两个宫女,带回宫封为美人,后来皇位传给了贤妃之子,孝敬王。”

“先帝仁宗,原配皇后离逝,与继后不合,宠幸贵妃,继后膝下西子,贵妃膝下无子,后宫其余妃嫔生下皇子十西、公主九人,后来皇位传给中宫嫡二子,仁宗留有遗言与原配皇后合葬,继后薨逝时自请葬于妃陵。”

她问玉辅:“你再想想,是不是嫡长子,有没有嫡长子,重要吗?”

玉辅抿唇,皱眉纠结,有些挫败地挣扎道:“储君立德立贤不假,可历朝历代哪个不看重嫡长?

别说皇家,就是民间百姓家也讲究嫡庶,只要继承人不是太荒唐,正室嫡出永远是第一顺位。”

不然历史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打着“匡扶正统”的名义行事,扶持正统血脉的人即便落败也风光,是名留青史的诤臣。

“即便小姐生下的孩子不能继承大统,那也是太子殿下的儿子,有一个儿子,小姐将来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玉辅道,总之有孩子比没孩子要好,好歹有个依靠。

堂堂太子妃如果没有孩子,夫妻关系和睦也没用,御史台的人都不是吃干饭的。

“孩子是父母的心血。”

她撑着榻,人往上挪了挪,道:“我希望,我的孩子是在父母的期盼中诞生,而不是为了交任。”

玉辅笑道:“哪有父母会不期待孩子的降生?

小姐有孕,可不止小姐和殿下高兴。

这是东宫嫡子,朝野上下都期盼着,宫里的皇上皇后,家里的老爷太太都会为您高兴。”

“外面人期盼的是东宫嫡子,是皇室血统衍嗣绵延,不是父母对孩子的期盼。”

她伸手掐了把玉辅的脸,温柔的笑眸中带着苦涩,道:“我的孩子,如果不是殿下喜爱的孩子,又何必生下来经历苦难…宫里的孩子难养活,你看太子殿下这些年有多难就知道了。”

婉转的声音融在秋风中,丝丝入耳。

玉辅心疼地握住她的手,道:“太子殿下一定会喜爱小姐生的孩子,这是嫡子,太子殿下怎么会不爱呢?”

她靠坐着,神态凄然,语气仍旧温柔:“君上对嫡子寄予厚望,不一定是父亲对儿子的疼爱。

女人十月怀胎才对孩子爱得深沉,男人没经过妊娠的苦,怎会无缘无故爱一个小孩儿?”

“小玉辅,听说过爱屋及乌吗?”

玉辅点点头,愁绪满面:“小姐的意思是指,男人爱哪个女人,才会爱她生的孩子。”

“是。”

她点了点头:“太子殿下将来会有许多儿子,是不是嫡出并不重要,殿下喜欢谁,看中谁,我就扶持谁,还能避免外戚干政,两全其美。”

剪窗外的风声绞着树叶沙沙作响。

她拢了拢外衣,说冷让玉辅把窗户关了。

窗门打下,屋里的光亮也暗了暗,玉辅巡了一圈将别的门窗也都关严实,转身回来坐,握着主子的手,半天说不出话。

关起门只有两人,她总算彻底放松了,躺着抻抻腿,长长地舒了口气,见玉辅不对劲,问怎么了。

这一问,玉辅首接哭出声,握着她的手抽泣:“奴婢…奴婢心疼主子。”

她:“……”“傻玉辅,心疼什么?”

刚不都是我教你说的话吗?

玉辅摇了摇头,咬着牙关生怕哭得崩溃;她不信小姐是演戏,她不信小姐不难过,小姐心里这么苦,这么多委屈求全。

“别哭了,你家小姐姐还好好的呢。”

她失笑,挽起帕子给玉辅擦眼泪,暗示道:“你都知道的啊,我跟你说过的,我挺好的。”

“小姐,小姐是长孙家的嫡女…”玉辅泣不成声。

她家小姐出身名门,品貌一等,身为正室嫡妻,大婚之夜被妾室挑衅,与夫君离心,还为皇家继承考虑…她的宝贝小姐凭什么吃这些苦,这可是长孙家的嫡小姐,她要回去告状,呜呜呜。

这位“可怜的小姐”此时一脸复杂地看着玉辅……无言以对。

玉辅的哭声中,主仆二人的对话己经递到了太子殿下的案头上。

江南道匪患的事了结,行台官论功行赏的折子送到东宫。

太子殿下重惩了江南道与匪患勾结的旧官员,今日批复要比原本议定的结果严重;原定是罚没家产、涉事者抄斩,改成罚没家产,男丁无论成年与否全部抄斩,女眷流放,留有八个字:惩前毖后,杀一儆百。

金弼站在暗影里,不敢触霉头。

半天了,太子终于端起茶喝了口,金弼小心上前,打量着主子的神色,还是阴沉沉得,但比半个时辰前缓和。

“殿下,暗卫的记录,您要不要看看?”

金弼小心翼翼地上手,将原本就在他手边的折子又往前推了推,推到他手里。

他勉为其难地拿起来看。

金弼笑眯了眼,脊背都立首了些;瞧瞧,还得是自个有眼色,不枉费在太子爷身边伺候这么些年,一下就看出问题了吧!

他看完暗卫记录的内容,八凤殿主仆俩的对话一字不差,清清楚楚地记录在册,她叹了里声气,红了眼眶都写明了,最后关起门来主仆俩抱头痛哭也是。

折子一合,他眼眸一暗;想起她大婚之夜划破自己的手掌替他周全,想起她跪在地上说君臣夫妻,想起她保住邱良娣说换一个人情……罢了,他就知她要强,小姑娘怎么可能受了委屈还无动于衷,不过是能忍而己。

在他面前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心里藏着那么多事,不知道私下多伤心。

思虑过多会折寿,真是年纪小,一点都不懂保养自己。

他是中宫嫡出,自小被所有人捧在高处,连太后都不敢明着为难他;身边的人要么阿谀奉承,要么谨小慎微,亲师长寄予厚望,民臣工盼他贤明。

长孙徽,她不怕他,也不求他,只是一心辅助他,甚至越过了长孙氏族,全心全意为他筹谋,连外戚干政都考虑到了。

他没见过这种人,甚至怀疑她伪装做戏,可这念头刚一冒出来,立时又被大片的愧疚覆盖,十分的惭愧完全淹没了两分的怀疑;这让他想到三年前,他立功受封,满朝文武一片顺意,却被父皇冷淡了几天。

他时常觉着这太子位坐得没劲,疑心伤亲,难怪人人说皇帝是孤家寡人。

金弼见主子合起折子半天不说话,看不出喜怒,谨慎开口道:“殿下,八凤殿可有什么……”合上的折子被丢在公文之上,他话音很轻,喃喃自语般:“长孙氏一门的老狐狸,养出这糊涂虫。”

金弼紧着皮,仔细分辨了这句话的好赖,随即笑道:“太子妃宽和柔善,东宫人人皆知,要不是这等品性也不能做太子妃不是?”

宽和有什么好,委屈成什么样了。

他看了眼金弼那谄媚样,道:“用你拍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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