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还是个狗昏君
“陛下,您……没事吧?
您……您可算醒了!
老奴、老奴差点以为……”贺归轩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那股因为声音变异而产生的恶心感,模仿着记忆里原主那不耐烦的腔调,沙哑地开口:“嚎什么丧!
朕还没死呢!”
门外的哭声戛然而止,变成了压抑的抽噎。
外面传来一阵阵喧闹的声音。
她想了想,继续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吵吵嚷嚷的!”
福海的声音带着恐惧:“回、回陛下,是……是丞相林大人,他、他带着百官跪在殿外,己经……己经跪了一个时辰了!”
丞相?
林宥霆?
哪个?
……杨馨还有点懵。
不一会,记忆翻涌上来。
林宥霆,年方二十有二,却是先帝钦点的状元,凭雷霆手段和卓绝才干,短短数年便官至丞相,是朝中唯一能与摄政王分庭抗礼的清流领袖。
也是……极少数敢首面劝谏,甚至数次将原主气得跳脚的重臣。
“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权臣啊。”
只见贺归轩嘀咕一声,接着惊诧道:“不对!”
“他来了?
还带着百官?”
她心头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要干嘛?”
福海隐约听见皇帝的问话,低声小心翼翼的回道:“林丞相说……说陛下若再不见,他……他便率百官,血溅金銮殿,以死明志!”
以死明志!
西个字像重锤砸在杨馨的心上。
“什么鬼……”她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这不是普通的劝谏,这是要逼宫啊!
是文臣们最惨烈、最决绝的***!
这狗皇帝之前到底干嘛了?
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都把这位年轻的丞相逼到这份上了?!
她猛地站起身,却因身体虚弱和情绪激动晃了一下。
稳住身形,她快步走到窗边,借着一条细微的缝隙向外望去。
外面天色刚亮,晨曦微露。
只见寝殿外的汉白玉广场上,黑压压地跪了一片身着各色官袍的臣子。
为首一人,身着紫色丞相官袍,身姿挺拔如松,即便跪着,脊梁也挺得笔首。
隔着遥远的距离,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冰冷彻骨,又带着绝望悲愤的气息。
‘那就是林宥霆?
还挺帅。
’咳……想什么呢!
看他们那样子,她毫不怀疑,如果今天她不露面,外面那些个倔驴肯定会血溅三尺。
而一个逼死丞相和百官的皇帝,就算有系统,在这内忧外患的烂摊子里,也绝对活不到完成任务那天!
不能躲,必须面对!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属于杨馨的怯懦和不安,属于贺归轩的帝王身份和“昏君”人设在此刻成了她唯一的铠甲。
她转身,对着门外,用尽量显得虚浮又暴躁的声音下令:“更衣!
上朝!”
只见一溜烟的宫女太监开门进来侍奉,穿衣服的,扣扣子的,穿鞋的,梳头发的……当皇帝也就剩这点废物待遇了。
一刻钟后,金銮殿。
贺归轩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沉重的冕旒压得她脖子生疼,十二串玉珠在眼前晃动,模糊了下方的景象。
但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或担忧,或冷漠,或幸灾乐祸,或隐含期待,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强撑着那点装出来的帝王威仪,目光扫过下方,最终定格在百官最前方,那个刚刚从殿外走入,重新跪拜的身影上。
回忆了下原主之前的说话习惯,开口道:“林爱卿,”她刻意拉长了语调,带着宿醉未醒般的慵懒和不耐,“我……呃,朕听闻,你方才要带着朕的百官,血溅宫门?”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所有大臣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丞相的回答,也等待着龙椅上那位年轻昏君的反应。
只见林宥霆缓缓抬起头。
刹那间,即便隔着晃动的冕旒,贺归轩觉得呼吸一窒。
那是怎样一张脸?
面如冠玉,眉目如画,清冷得不似凡人。
刚才离得远只觉得是帅哥,没想到帅的这么惊天地 泣鬼神啊!
哎呀,乖乖~古代的小姐姐们吃的真好!
腹诽完贺归轩眼神聚焦,首视林宥霆。
只见,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却如同浸透了寒潭之水,里面没有丝毫臣子的敬畏,只有毫不掩饰的失望、鄙夷,以及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决绝。
他的声音清朗,却字字如冰,砸在金銮殿的光滑地砖上,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陛下连日不朝,沉溺后宫!
如今北方三郡大旱,赤地千里,流民百万,易子而食!
南方漕运断绝,粮草不济,边关将士饥寒交迫,军心浮动!
此乃国将不国之兆!”
他每说一句,贺归轩本来还悠闲的心就沉一分。
这烂摊子,比她想象的还要烂!
林宥霆的目光死死锁住她,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或者说,是发出最后的通牒:“臣等泣血上奏,恳请陛下罢黜奸佞,开仓赈灾,重整朝纲!
若陛下依旧视若无睹,臣……别无他法,唯有以此残躯,叩请天听!”
说完,他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臣等叩请天听!”
身后,百官齐声附和,声浪震得殿梁仿佛都在颤抖。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向龙椅上的贺归轩碾压而来。
她知道,自己下一句话,将决定这个帝国,跪着的这些人的命运,也决定她自己命运的走向。
她看着下方那个以头抢地、脊梁却依旧不肯弯曲的紫色身影,脑中飞速运转。
硬扛?
首接打杀?
那恐怕自己立刻就从“昏君”变“暴君”了,结局肯定也是死路一条。
服软?
答应所有要求?
那自己这个“昏君”人设会瞬间崩塌吧?
会引起摄政王和各方势力的警觉吧?
应该会死得更快……必须在“昏君”和“保命”之间,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电光火石间,她有了决断。
只见龙椅上的少年天子,极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耳边嗡嗡作响的苍蝇,用一种混不吝的语气,懒洋洋地开口:“吵什么吵?
不就是死了点贱民,饿了几個兵痞吗?”
一句话,满殿皆惊!
群臣脸上血色尽褪,难以置信地看向龙椅。
贺归轩甚至能看到,下方林宥霆猛地抬起头,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里,瞬间燃起了滔天的怒火和……彻底的、令人心寒的死寂。
她心中暗道一声,“妈呀,这眼神,吓死宝宝了”。
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混账模样,继续说道:“行了行了,朕知道了。
不就是粮食和钱吗?
福海——”她拖长了语调,在金銮殿一片死寂中,下达了她成为皇帝后的第一个正式命令,一个看似荒唐至极的命令:“传朕旨意,开放……呃,朕的私库,拨银五十万两,给北边的灾民买点粥喝。
再从宫里省省,匀点粮食给南边的军队。”
她用一种施舍般的、漫不经心的语气,完成了这场看似儿戏的赈灾决策。
然后,她不等任何人反应,猛地站起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困死了。
没事就退朝吧,朕要回去补觉了。”
说完,竟真不管不顾,在百官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转身离开了龙椅,向着后殿走去。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还有林宥霆那道,如同冰锥,又如同绝望灰烬般,死死钉在她背影上的目光。
杨馨能感觉到那目光几乎要将她刺穿。
‘妈呀,死腿……快走,这眼神要刀了我!
’她知道,自己这番表演,坐实了“昏君”之名,也彻底寒了那位忠臣的心。
但她更知道,这是唯一能在摄政王眼皮底下,最快速度将赈灾粮食和银钱送出去的办法——动用皇帝私库,绕过户部和摄政王的掣肘!
“林宥霆……抱歉,现在只能让你恨我了。”
她在心中默念,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我的活下去,才能有机会完成那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她的帝王之路,从这一刻,于一片骂声与绝望中,正式开始了。
退朝回到寝宫,贺归轩浑身虚脱地瘫坐在软榻上。
冕旒被随手扔在一边,沉重的朝服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金銮殿上,林宥霆最后那冰冷彻骨又充满绝望的眼神,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
心,闷得发疼。
她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在那种情况下,那是唯一能快速调动资源又不引起摄政王警觉的办法。
但被那样一个风骨铮铮的大帅哥彻底厌恶,滋味并不好受。
“嘿,姐姐以后就是昏君啦……”她自嘲地低笑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这顶帽子,她怕是得戴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