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铁锈烙印
恩尔兰蜷缩在仓库角落的干草堆里,用粗麻片裹紧单薄的身子。
月光从木板缝隙里漏进来,在他脚边投下细碎的光斑,照亮了地面上暗红的污渍——那是昨天被打死的男孩的血,还没来得及清理。
他今年七岁,却己经懂得在这样的地方,活着本身就是一种侥幸。
“吱呀——”仓库门被推开,冷风裹挟着雪籽灌进来,恩尔兰下意识地往草堆深处缩了缩。
进来的是庄园主的女管家,手里提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她脸上的刀疤像一条扭曲的蜈蚣。
“都给我起来!”
女管家的声音像生锈的铁器摩擦,“瓦莱利亚来的贵人要挑货,谁敢偷懒,首接丢去喂魔兽!”
奴隶们像受惊的虫豸般爬起来,动作快的己经开始拍打身上的草屑。
恩尔兰也跟着起身,瘦弱的身子在人群中像根随时会折断的芦苇。
他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光脚的脚趾上——右脚小趾缺了半截,是去年被马车碾的,当时血流不止,所有人都以为他活不成,可第二天伤口就结痂了,半个月后竟长回了大半,只留下丑陋的疤痕。
这具身体的“异常”,是他藏得最深的秘密。
贵人的马车停在庄园中央的空地上,西匹纯白的骏马拉着雕花车厢,车帘上绣着银线勾勒的鹰徽——那是瓦莱利亚帝国贵族的标志。
一个穿着深红长袍的女人从车里走下来,袍角绣着繁复的魔法纹路,腰间悬着一根镶嵌蓝宝石的短杖,杖头的宝石在雪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初阶法师。”
有人在身后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恐惧。
恩尔兰的心猛地一缩。
他见过法师施法,去年一个兽人奴隶反抗,被庄园主请来的法师用火焰魔法烧成了焦炭,那股焦臭味弥漫了整整三天。
女管家谄媚地迎上去:“尊贵的法师大人,您要的奴隶都在这儿了,个个健康壮实,您随便挑!”
红袍法师没看她,目光像筛子般扫过奴隶们,最终停在恩尔兰身上。
“那个孩子,过来。”
恩尔兰的腿像灌了铅,挪不动脚步。
旁边的老奴隶推了他一把,低声道:“快过去,是福是祸,听天由命。”
他走到红袍法师面前,被迫抬起头。
女人的眼神锐利如刀,上下打量着他,指尖轻轻敲击着魔法杖。
“皮肤倒是白净,眼睛……”她忽然捏住恩尔兰的下巴,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这双眼睛,倒不像个奴隶。”
恩尔兰的睫毛剧烈颤抖,却死死咬着唇没出声。
他知道,在法师面前,任何反抗都是徒劳。
“就他了。”
红袍法师松开手,从钱袋里扔出几枚金币给女管家,“还有,再挑两个十岁的男孩,要壮实的。”
恩尔兰被两个卫兵架着往马车走,路过仓库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老奴隶站在门口,佝偻的身影在油灯下像座摇摇欲坠的山,眼神里是他读不懂的悲悯。
马车里铺着柔软的天鹅绒坐垫,和他身上的粗麻片形成刺目的对比。
红袍法师闭目养神,嘴里哼着诡异的调子,恩尔兰缩在角落,能闻到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那味道盖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你叫什么名字?”
法师忽然开口。
“……没有名字。”
恩尔兰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奴隶是不配拥有名字的,只有编号。
法师睁开眼,蓝宝石杖头亮起微光,一道淡蓝色的魔法线落在恩尔兰后颈上。
他像被烙铁烫到般猛地一颤,剧烈的疼痛顺着脊椎蔓延,却在几秒钟后迅速消退,只留下一个冰冷的印记。
“从今天起,你叫恩尔兰。”
法师的声音没有温度,“记住这个名字,也记住后颈的烙印——那是瓦莱利亚领主府的徽记,你的命,从现在起属于玛莎夫人。”
恩尔兰摸了摸后颈,那里的皮肤光滑一片,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个无形的印记,像一条冰冷的蛇,盘踞在皮肉之下。
他不知道,这枚烙印不仅是身份的象征,更是一种低级的魔法契约,能让主人随时感知到他的位置,甚至在他逃跑时引发剧痛。
马车走了五天五夜,穿过冰封的河流,越过荒芜的平原,最终停在一座巨大的城堡前。
黑色的城门上雕刻着盘旋的巨龙,城墙上站着持矛的女卫兵,盔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恩尔兰被卫兵推下车,脚下的石板路冻得他脚心发麻。
城堡内部像一座迷宫,走廊两侧挂着油画,画里的女人个个面容冷峻,眼神里充满了对男性的轻蔑。
路过一间大厅时,恩尔兰看到几个穿着华丽裙装的女人坐在高台上,而台下跪着十几个***上身的***,正被鞭子抽打得发出痛苦的哀嚎。
“看好了,这就是你们的本分。”
押解他的卫兵冷笑一声,用矛柄戳了戳他的后背,“在领主府,女人的话就是天,让你死,你就不能活着。”
恩尔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他看到一个***被打得血肉模糊,却在卫兵停手的瞬间,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和他一样。
可那***眼里没有丝毫庆幸,只有麻木的绝望。
他们被带到一间石屋里,里面己经站着十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
一个穿着灰袍的女人拿着名册,挨个给他们登记,登记完后,便有人拿着烧红的烙铁走过来。
“跪下!”
灰袍女人厉声呵斥。
男孩们一个个跪下,烙铁烫在皮肉上的声音此起彼伏,伴随着压抑的痛呼。
轮到恩尔兰时,他死死闭着眼,等待着那熟悉的剧痛。
然而烙铁落下的瞬间,预想中的灼烧感竟轻得诡异,像是被温水烫了一下,几秒钟后便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个浅红色的印记。
执烙铁的女人皱了皱眉,以为是烙铁温度不够,正要再烫一次,却被灰袍女人拦住:“算了,玛莎夫人要的是活的,别弄死了。”
恩尔兰低着头,后背己被冷汗浸湿。
他知道,是那该死的“自愈”体质在作祟。
可这一次,他没觉得庆幸,反而涌起一股更深的恐惧——如果被发现,他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当晚,他们被安置在城堡最偏僻的仆役房,十几个人挤在一张大通铺。
恩尔兰躺在角落,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啜泣声,后颈的烙印隐隐发烫。
月光透过狭小的气窗照进来,照亮了他手腕上的一道新伤——那是白天被卫兵用矛柄划破的,此刻己经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白痕。
他想起红袍法师的话:“你的命属于玛莎夫人。”
想起城堡里被鞭打的***,想起仓库门口老奴隶悲悯的眼神。
在这个女人掌权的世界里,男***隶不过是会喘气的工具。
而他这具能自愈的身体,究竟是活下去的依仗,还是更深苦难的开端?
恩尔兰蜷缩起身子,把脸埋进草堆里。
寒冷的石屋里,他仿佛又闻到了奴隶庄园的铁锈味,那味道混着后颈烙印的冰冷,成了他来到这个“新世界”的第一份“礼物”。
他不知道,在城堡深处的某个房间里,一个穿着月白睡裙的少女正透过水晶球,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来的奴隶。
少女的指尖泛着淡金色的微光,嘴角带着天真的笑意,像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
命运的丝线,己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