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空步道
陈风站在客厅中央，做着最后的准备。
他身上穿着一套紧身的深色运动服，外面套上了一件自制的安全背带。
这件背带的主体是两条从废弃汽车上拆下来的安全带，交叉绑在胸前和背后，连接点用高强度的螺栓和铁片加固，足以承受他数倍的体重。
他的手腕和脚踝都用布条缠紧，防止行动时衣物被挂住。
工作台上，那把狰狞的抓钩枪静静地躺着，旁边是滑轮组、锁扣和一双厚实的防割手套。
他将一小瓶水和一个高热量的能量棒塞进腰间的小包里，这是他此行的全部补给。
他没有立刻出发，而是坐下来，强迫自己吃完了半块压缩饼干。
他的胃在***，紧张感让食物难以下咽，但他知道，接下来的行动将极度消耗体力，他必须保持身体的最佳状态。
一点三十分。
他站起身，将所有装备一一穿戴整齐。
抓钩枪沉重地压在他的肩上，钢丝绳盘成一圈挂在腰后，冰冷的金属工具碰撞着，发出细碎而坚决的声响。
他最后一次检查了房门的三道锁，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通往天台的楼梯间。
推开天台那扇沉重的铁门，久违的开阔感扑面而来。
天空阴沉，风比他想象的要大，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
他立刻蹲下身，利用天台边缘的矮墙作为掩护，匍匐着爬到了面向“时代天际”的那一侧。
七十米的距离，在地面上看或许不远，但当它横亘在两座百米高楼之间时，就变成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
深渊之下，是死寂的街道和偶尔游荡的感染者。
任何失误，都意味着粉身碎骨。
陈风趴在冰冷的混凝土边缘，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反复几次，强行将狂乱的心跳压制下去。
他架起抓钩枪，枪托抵在肩窝，透过简陋的瞄准具，锁定了对面楼顶边缘那根粗壮的金属护栏。
他仔细地计算着风速和抛物线。
他只有一次机会。
发射失败，巨大的声响和落空的抓钩，很可能会引来楼下甚至楼内感染者的注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两点十分。
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在无人机出现前完成这一切，并做好准备。
陈风的眼神变得专注而冷酷，所有杂念都被排出脑海。
他的手指，稳稳地扣在了扳机上。
“噗——”一声沉闷而有力的闷响，远比枪声要低调。
高压气体瞬间释放，巨大的后坐力狠狠地撞击着他的肩膀。
黑色的三爪抓钩拖着一道银亮的钢丝绳，如同一支出弦的利箭，划破灰色的天空，呼啸着射向对岸。
陈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死死地盯着那道抛物线，看着它越过深渊的最高点，然后开始下坠。
近了，更近了！
“当啷！”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传来，抓钩准确地砸在了对面的护栏上。
但它没有停下，而是弹了一下，开始向下滑落。
陈风的心猛地一沉。
失败了？
就在抓钩即将滑落楼体边缘的瞬间，其中一个爪尖似乎卡住了护栏的连接处。
它停住了。
陈风不敢大意，他立刻开始缓缓地向后拉动钢丝绳。
绳子绷紧，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他能感觉到，抓钩正在对面的护栏上一点点地滑动、寻找着固定点。
突然，他手上一紧，一股巨大的阻力传来。
成了！
抓钩牢牢地卡住了。
他不敢有丝毫放松，将钢丝绳的这一端，用最牢固的登山结，死死地固定在自己这边天台一根粗大的水泥排风管道上。
他绕了三圈，又加了两个锁扣作为双重保险。
现在，一座连接两栋高楼的“天空步道”的雏形，己经搭建完成。
但他还需要测试它的牢固程度。
他戴上防割手套，双手抓住钢丝绳，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钢丝绳被拉得笔首，发出一阵轻微的***。
他对面的抓钩和这边的排风管道，都稳如磐石。
他还不放心，又用力地晃了晃。
钢丝绳纹丝不动。
安全。
他将滑轮组扣在钢丝绳上，再用安全锁扣将自己身上的安全背带与滑轮连接。
他看了一眼手表，两点三十五分。
时间刚刚好。
他坐到天台的边缘，双脚悬空。
百米之下的地面，渺小得如同沙盘模型。
风从深渊中呼啸而上，试图将他吞噬。
这是整个计划中最考验勇气的一步。
一旦出发，就没有回头路。
陈风闭上眼睛，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架黑色无人机的身影。
那是希望，是摆脱这无边孤寂的唯一机会。
他睁开眼，眼神中再无半分犹豫。
他双手握住滑轮，双脚用力一蹬，整个身体便滑出了天台，悬挂在了万丈高空之中。
失重感瞬间袭来。
滑轮在钢丝绳上高速转动，发出“吱——”的尖锐声响。
风声在耳边呼啸，他像一只渺小的飞虫，被挂在两座钢铁巨人之间。
他强迫自己不要往下看，目光始终锁定在对面的目标上。
他的双手紧紧控制着滑轮的速度，防止过快导致失控。
钢丝绳因为他的体重而微微下沉，形成一个平缓的弧度。
就在他滑行到一半距离时，异变陡生。
他正下方街道上，一个正在游荡的感染者，似乎被滑轮的噪音所吸引，它停下了脚步，茫然地抬起了头。
它那张灰败扭曲的脸上，空洞的眼眶正对着陈风的方向。
紧接着，它张开嘴，发出了一声非人的、刺耳的嘶吼。
这声嘶吼仿佛一个信号，街道上其他几个游荡的身影也纷纷停下，抬头望向天空。
陈风的头皮瞬间炸开。
被发现了！
他不敢多想，用尽全身的力气，松开了一首用来减速的手，任由身体在重力的作用下，加速向对岸冲去。
速度陡然加快，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七十米的距离，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他甚至能听到，楼下传来的嘶吼声越来越密集。
他不敢想象，如果这些东西冲进楼里，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终于，在他几乎要撞上对面墙壁的瞬间，他双脚提前蜷起，狠狠地蹬在了冰冷的墙面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向上一荡，他顺势松开滑轮，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天台的边缘。
他成功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身爬上了“时代天际”的天台。
他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全身的衣服。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计划成功的喜悦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他不敢耽搁，立刻解开身上的安全带，踉跄着跑到天台边缘，飞快地将那根钢丝绳解开，连同抓钩一起，奋力扔回了深渊。
钢丝绳带着抓钩，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消失在楼体的另一侧。
他抹去了自己来过的最后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有时间打量这个全新的立足点。
这里的视野比他对面好得多。
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城市东边的地平线，那里正是无人机每次出现的地方。
他看了一眼手表，两点西十三分。
他迅速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东西，那是他从一个女生的化妆包里找到的信号工具——一面小小的化妆镜。
他半跪在天台中央，调整好角度，将镜子对准东方。
阳光虽然惨白，但足以被反射出去，形成一道显眼的光斑。
现在，他成了一个真正的织网者。
他用勇气和智慧，为自己织出了一张通往对岸的生命之网。
而现在，他将用这面小小的镜子，在这片死寂的天空中，为自己织出一张捕捉希望的信号之网。
他屏住呼吸，心脏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期待。
风在耳边呼啸，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东方的天际线。
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