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牢中血字

青簪断 ning涵 2025-10-05 16: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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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狱的油灯被风一吹,火苗在灯芯上打了个颤。

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血腥和霉味,冷得人骨头缝里都发疼。

阿芷的尸体侧躺在冰冷的石板上,颈侧一道细细的血痕,像是被谁用极薄的刀片轻轻一抹。

她的眼睛还半睁着,像是来不及合上,也像是在无声地控诉。

宁雪把木箱放在脚边,蹲下,先看了一眼她的口鼻。

没有泡沫,没有挣扎时常见的抓痕,指甲缝里却嵌着些许墙灰和干涸的暗红。

她伸手,轻轻把阿芷的下颌抬起,指腹在那道血痕边缘按了按,又用银针刺了一下伤口周围的皮肤。

“不是自尽。”

她抬眼,声音平静,却让在场的衙役们都心里一沉,“刀口太深,角度也不对。

自己下手很难有这样的力度和角度。

而且,她指甲里的墙灰说明她死前曾经抓过墙,有过挣扎。”

夜惜站在一旁,目光冷得像一柄出鞘的刀。

她朝衙役使了个眼色:“封锁内狱,任何人不得进出。

把昨晚到现在所有接触过阿芷的人都带来,一个也不能漏。”

“是!”

宁雪继续检查。

她把阿芷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指腹上有干涸的血迹,其中右手食指的指腹上,有一处极不显眼的划痕,像是用指甲在皮肤上刻过什么。

她凑近了看,又用细针轻轻挑开那层己经泛白的皮,露出里面一点暗红色的印记。

“她在给我们留东西。”

宁雪低声说。

“什么?”

夜惜也俯下身。

“像是一个‘木’字的起笔。”

宁雪指着那道短短的横,和下面一小撇,“只是没写完,血就止住了。”

“木……”夜惜沉吟,“木牌?

木板?

还是……某个带‘木’的人名或地名?”

她站起身,目光在牢房里一寸寸扫过。

这是一间普通的内狱牢房,墙是土坯,床是两块粗木板搭在砖头上,墙角堆着一个破草席。

一切都简陋而寻常,看不出什么特别。

“把床板抬起来。”

夜惜突然说。

两名衙役应声上前,一左一右把床板抬起。

床板底下的地面和别处并无二致,只是在靠近墙角的地方,有一块颜色略浅的土。

宁雪蹲下,用银针轻轻拨开那层土,露出下面一块薄薄的木板边缘。

“有东西。”

她回头看了夜惜一眼。

夜惜点头。

两人合力把那块薄木板撬起,下面是一个浅浅的凹槽,里面放着一小卷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夜惜用刀尖挑起油纸,一层层打开。

里面是一张极小的纸条,和一片薄薄的木片。

纸条上,用极细的炭笔写了西个字:梅落一枝。

“梅落一枝……”夜惜念出声,眼底的光更冷了些,“这是盐商的暗语。

阿芷果然只是个传递消息的小卒。”

宁雪把那片木片拿在手里。

木片很薄,边缘被人用刀削得很整齐,上面刻着一个“木”字的一半,笔画干净利落,显然是从某个完整的字上锯下来的。

“她是想告诉我们,要找另一半。”

宁雪说,“合起来,才是完整的线索。”

“另一半在哪里?”

一个衙役忍不住问。

“可能在她接触过的人手里,也可能在她死前去过的地方。”

夜惜收起纸条和木片,“先把这两样收好。

苏仵作,阿芷身上还有别的线索吗?”

宁雪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摇了摇头:“她身上没有别的夹带。

只是……”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阿芷的耳后,“这里有一点极淡的香味。

像是梅花,但又比梅花更冷一点。”

“香?”

夜惜靠近闻了闻,果然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像是宫里用的香。”

“也像是长信宫常用的‘寒梅散’。”

苏晚棠道,“但不确定。”

夜惜点头:“先记下。

把尸体抬去验房,小心保管。”

她转身往外走,步子不快,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走到门口,她停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那间简陋的牢房,像是要把每一寸都刻进眼里。

“从现在开始,内狱由我亲自看守。”

她说,“任何人想见人犯,都必须通过我。”

“遵命!”

出了内狱,夜色更深了。

大理寺的廊檐下,风把灯笼吹得左右摇摆,光影在地上跳。

夜惜把油纸包揣进怀里,手指在那片薄薄的木片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梅落一枝’,‘木’……”她低声重复,“这像是在指一块刻着‘梅’字的木牌。”

“或者是一个招牌。”

宁雪接道,“京城里带‘梅’字的铺子不少。”

“但和盐道有关,又和‘青簪会’有关的,恐怕不多。”

夜惜抬头,望向沉沉的夜色,“我们得从阿芷的行踪查起。

她昨晚从长信宫出来,被押到这里,中间接触过谁,去过哪里,每一步都要查清楚。”

“还有那个邱公公。”

宁雪提醒道,“他是关键。”

“嗯。”

夜惜点头,“明天一早,我们去内务府。”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回廊那头传来。

一个衙役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带着慌张:“大人!

不好了!”

“什么事?”

夜惜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

“刚才……刚才巡夜的弟兄在西角门附近,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

衙役咽了口唾沫,“被我们的人拦下后,他……他咬舌自尽了!”

夜惜和宁雪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神色——事情,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带我去。”

宁雪沉声道。

西角门的风更冷。

地上躺着一个黑衣人,面朝下,嘴角有血迹,舌头外吐,己经没了气息。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只有手指的茧子说明他常年握刀。

宁雪蹲下,检查了片刻,抬头道:“确系咬舌自尽。

但他嘴里有残留的药粉,像是为了加速死亡。”

“又是灭口。”

夜惜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看来,他们怕我们从阿芷那里问到太多。”

她低头,目光落在黑衣人的手腕上。

那人的手腕上有一圈浅浅的勒痕,像是被什么粗糙的绳子绑过。

勒痕的边缘,有一点黑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

她用刀尖挑了一点,放在鼻端闻了闻。

“像是墨粉。”

宁雪也凑过来,“但不是普通的墨。”

“是徽墨。”

夜惜的眼神一凛,“而且是‘胡开文’的墨。”

“胡开文?”

宁雪有些惊讶,“那可是江南的墨。”

“江南……”夜惜把这两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像是在品味其中的意味,“盐道、青簪会、江南墨……线索,似乎都在往一个方向汇聚。”

她站起身,望向远处沉沉的夜空。

风从城墙上掠过,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梅花香。

“看来,我们得离开京城一趟了。”

她说。

宁雪点头,眼里有光在一点点亮起来:“江南,盐场,碧鳞粉的产地……也许,真相就在那里。”

夜惜转身,吩咐衙役:“把尸体抬去验房。

再派人去查‘胡开文’在京城的分号,看看最近有谁买过他们的墨。”

“遵命!”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去查阿芷的所有关系。

她的同乡、她的亲戚、她进宫前住过的地方……每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是!”

安排完,她和宁雪并肩往回走。

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一晃一晃,光影在她们的脸上交替,像是在无声地提醒她们:前路,不会平坦。

“夜大人。”

宁雪忽然开口,“你说,‘梅落一枝’会不会还有别的意思?”

“什么意思?”

“‘梅落一枝’,也可以理解为‘梅’字少一笔。”

宁雪看着她,“如果我们把‘梅’字拆开,会不会得到另一个字?”

沈青禾停住脚步,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两息,然后点了点头:“这也是一个思路。

明天,我们把这几个可能都查一遍。”

她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那片木片,递到宁雪手里:“你再看看,这上面有没有什么我们忽略的地方。”

宁雪接过木片,借着灯笼的光仔细看了又看。

木片很薄,边缘被削得很整齐,上面的“木”字刻得干净利落。

她把木片翻过来,背面没有任何刻痕,只有一点极不显眼的划痕,像是谁的指甲不小心划过。

“没有。”

她摇头,“除非……除非什么?”

“除非另一半木片上有与之相对应的刻痕。”

宁雪抬起头,“两片合在一起,才能看出完整的意思。”

“那就找到另一半。”

夜惜的声音斩钉截铁,“无论它在谁的手里。”

风更冷了。

两人并肩前行,身影被灯笼的光拉得很长,像两道坚定的线,在夜色中慢慢延伸。

在她们身后,大理寺的钟声突然响了一下,沉沉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从很近的心底响起。

这一夜,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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