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冰窟里的御厨和会报信的草
萧尘被扔进柴房时,肩头那道深可见骨的裂口正汩汩渗血,混着冰碴黏在破布上。
他蜷在角落,浑身发抖,嘴角却咧着笑,眼神涣散,像是真疯了般喃喃自语:“草吃人……草会走路……火把飞啦!”
门外,赵铁山负手而立,眉宇间阴云密布。
“活下来就算了,还带回来一颗人头?”
他冷声问身旁心腹,“下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
“回……回将军,雪渊底下尸骨成堆,没人能爬上来。
可这萧尘,确实回来了。”
心腹声音压得极低,“属下看,这事邪门。
他摔下去的时候我们都亲眼见了,怎么可能毫发无损?
还反杀了两名精锐士卒?”
赵铁山眯起眼,盯着柴房内那团缩成一团的身影。
“装疯卖傻……还是真有古怪?”
他沉声道:“明日劳役加倍,挖冰取水,扛石筑墙,让他活活冻死在风里。
再派两个人,日夜轮守,不准他闭眼睡觉。
我要亲眼看着这废物断气。”
命令传下,守卫换班,两名狱卒提着铁链来回踱步,目光如鹰隼般盯住柴房内的“痴王”。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脚边三寸,一根细若发丝、泛着幽蓝微光的藤蔓,正贴地潜行,悄无声息地缠上其中一人靴底。
萧尘依旧在笑,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手指却在袖中微微颤动。
他在“说话”。
不是对人,而是对那株藏于腕间的噬寒藤。
警戒五步,动静即报精神力如游丝般抽出,每一次调动都像针扎脑髓。
他的神根虽废,感知却比从前更敏锐——那是濒死边缘淬炼出的本能。
而现在,这点残存之力,成了他翻盘的唯一资本。
夜渐深,风雪骤起。
一名狱卒打着哈欠靠近柴门,耳朵贴向木板缝隙,想听清里面那个疯子到底在嘀咕什么。
“嘿嘿……草跳舞……石头唱歌……”萧尘的声音忽高忽低,像个梦呓的孩童。
狱卒皱眉,正欲转身,忽觉脚踝一紧!
低头一看——那地面枯草竟如活蛇般钻出,蓝纹一闪,轻轻咬了一口他的皮肉!
不痛,却冰冷刺骨,仿佛毒蛇吐信。
“啊——!!
鬼!
鬼草索命!!”
狱卒魂飞魄散,连滚带爬逃出院子,脸色惨白如纸,“它动了!
真的动了!
那草……会咬人!!”
另一名守卫嗤笑:“醉了吧你?
草还能成精?”
可当他也走近柴门时,脚下积雪忽然轻微起伏,似有东西在下面游走。
他心头一凛,硬生生退后三步,再不敢靠近。
柴房内,萧尘缓缓睁开眼。
眸中哪还有半分痴傻?
只有深渊般的冷静与灼热交织的野心。
他抬起手,那根蓝色藤蔓顺着手臂攀上肩头,轻轻摆动,如同忠诚的哨兵。
“好孩子。”
他在心中低语,“今晚,再点化一株。”
精神力再度凝聚,如同逆流攀崖。
他将意念投向怀中另一株从雪渊带回的荒草根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那草根猛地一震,蓝光大盛,随即隐去。
第二株噬寒藤,成!
新生的藤蔓灵性更强,根须如触角般探入地面,能在十步之内感知任何生命波动,并以细微震颤传递信息。
它不再只是武器,更是耳目。
萧尘嘴角微扬。
次日清晨,暴雪封天。
营地粮仓告罄,所有囚奴只能啃冰充饥。
唯独赵铁山帐中仍有热粥飘香。
他故意派人到柴房门口砸锅敲盆,大声嚷嚷:“王爷饿不饿啊?
要不要赏你一口残羹?”
萧尘抬头,眼神呆滞,口水首流,含糊道:“饿……要饭……给草……草能煮汤……”赵铁山冷笑:“既然爱吃草,就给你个机会——去林子里拾柴,拾不够五十捆,别想吃饭。”
这是杀局。
百里之内皆是绝地,风速足以撕裂血肉。
寻常人走出去半刻钟就会冻僵,更何况一个重伤未愈的废人?
士兵押着他走出营门,看他踉跄踏入风雪,身影迅速被白茫茫吞没。
可没人看见,就在他踏出营地那一刻,袖中藤蔓悄然滑落雪面,如蛇潜行,先行探路。
二十里外,一处隐蔽冰窟前。
一根藤蔓轻扯萧尘衣角——停下。
他推开厚重冰帘,走入洞中。
炉火微亮,映照出一位独腿老者轮廓。
灰发乱须,脸上一道贯穿刀疤,正是当年大夏御膳房首席御厨——陈三。
“你来了。”
老瘸子冷笑,手中勺子搅动铁锅,“再晚一步,这口野菌汤,我就祭给上一个送死的蠢货了。”
萧尘咧嘴,傻笑:“汤……喝……暖和……”陈三眯眼打量他片刻,忽然低骂:“装得挺像。
可你眼神不对——清明得很,比那些自以为聪明的皇子都清醒。”
他并不戳破,只将一碗热汤递过去。
萧尘双手捧碗,指尖却在不经意间扫过洞壁青苔、冰层纹路、通风口走向——全部记下。
这些,都是未来种田立国的根基。
归途风雪更烈。
忽然,两侧雪坡传来窸窣之声。
两道黑影跃出,刀光首劈萧尘头顶!
“野狼袭击”?
笑话。
是赵铁山派来的杀手。
千钧一发之际——雪地骤然炸裂!
两根蓝色藤蔓破雪而出!
一根闪电缠住刺客小腿,使其失足跪倒;另一根卷起尖锐冰石,呼啸砸中另一人太阳穴,当场昏死。
萧尘跌坐在雪地,抱着汤碗嘶声大笑,状若癫狂。
而背对众人,他指尖轻抚藤蔓,无声下令:“守夜,警戒三十步。”
当夜,营地外围无人注意的角落,一圈枯草悄然围成环形,根系深入冻土,彼此相连。
一张无形的哨网,己悄然铺开。
风雪中,萧尘闭目低语,声音几不可闻:“还不够……我要让这片死地,长出我的眼线。”
而在远处营帐中,赵铁山翻来覆去睡不着。
接连三日派出的斥候,都在靠近北林时莫名折返,说林中有异,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注视。
他起身披甲,握紧佩刀。
“明日,我去亲自看看。”
临行前,他绕道柴房外。
雪地中,几缕泛着幽蓝光泽的细丝,正半掩于积雪之下,随风轻颤,如同蛰伏的毒蛇。
他瞳孔骤缩。
蹲下身,伸手欲捡——忽然,一阵阴风掠过,那几缕藤丝竟微微一缩,隐入雪缝,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