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笑里藏刀·暗流涌动
林薇——现在该叫她沈清漪了——靠着发烂的柴房墙壁,使劲吸收着身体里重新回来的力气。
虽说身子还是病恹恹的,风寒的劲儿还在骨头缝里隐隐作痛,但那种快要把人压垮的要死的感觉,总算被这花了5个矫正点换来的药给压下去了。
脑子从来没这么清楚过。
原来那个沈清漪的记忆碎片,像打磨过的玻璃片子,在她脑子里清清楚楚地排好、拼起来。
那些以前被故意忽略的小地方、沈明月假笑底下的坏心思、顾珩越来越重的疑心、家里人冷冰冰的偏心……现在都成了她分析情况、准备反击的有用信息。
“吱呀——”刺耳的开门声把柴房的安静撕破了。
一股浓浓的胭脂水粉味混着外面的寒气灌了进来。
沈清漪眼皮轻轻动了动,没马上睁开。
她调整了下呼吸,让自己看起来更虚更弱,好像刚才那声冷笑和眼里冒的火压根没出现过。
“姐姐?
姐姐你还好吗?”
一个娇滴滴、装着满肚子担心的声音响起来,故意拔高的调门在这小空间里显得特别刺耳。
沈明月。
来了。
沈清漪慢慢掀开沉得像灌了铅的眼皮,透过睫毛的缝儿,往门口看。
逆着门外灰蒙蒙的光,沈明月穿了件新做的、用银线绣着缠枝莲的桃红色缎子袄裙,领口袖口镶着雪白的狐狸毛,衬得她那张精心画过的瓜子脸更招人疼了。
她手里端着个糙木托盘,上面放着一碗冒着点热气、看着就可疑的稀粥,还有一小碟颜色发暗的咸菜。
身后跟着她的心腹丫鬟翠柳,翠柳手里拎着个破食盒,眼神里的看不起和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就像在看个马上要扔的垃圾。
沈明月迈着小碎步,扭扭捏捏地走到林薇跟前,故意蹲下身,脸上堆着满满的心疼和着急。
她把托盘放在旁边脏乎乎的地上,伸手想摸沈清漪的额头。
“姐姐,你看看你,怎么弄成这模样了?
额头烫得吓人!”
沈明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好像下一秒就要掉眼泪,“爹爹也是一时气头上,你也知道,我昨天那身及笄的礼裙,是娘亲特意请了江南的绣娘,花了三个月才……”她说到这儿,正好停下,眼圈红了,委屈巴巴地看着沈清漪:“姐姐,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可你也不能故意推我呀?
那裙子,是我及笄最要紧的面子……” 每句话,都在往“沈清漪心眼坏、爱嫉妒”的罪名上钉钉子。
沈清漪心里冷笑,脸上却没任何表情,眼神甚至空茫茫地越过沈明月,看向别处。
她费劲地动了动干得裂口的嘴唇,声音又哑又轻,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死心了的疲倦:“……谢妹妹……送饭……我……没什么好说的……没脸……见任何人……” 每个字都像用尽了全身的劲儿,说完就使劲咳嗽起来,瘦得没几两肉的肩膀抖着,好像随时能散架。
这副油尽灯枯、彻底没指望的样子,正好合了沈明月的心意。
她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得逞的高兴,但脸上的担心更重了。
“姐姐可别这么说!”
她赶紧拿帕子假装去擦沈清漪根本没有的眼泪,“爹爹就是一时生气,气消了就好了。
你看,我这不是求了母亲,特意给你送点吃的来?
快,趁热喝点粥,暖暖身子。”
她端起那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一股淡淡的馊味混着劣质米糠的味儿钻进沈清漪鼻子里。
翠柳在旁边撇着嘴,小声嘟囔:“大小姐快吃吧,二小姐为了你,在夫人跟前跪了好一会儿才求来的恩典呢。”
沈清漪心里没一点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这主仆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演戏倒是挺厉害。
她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没……没胃口……麻烦妹妹……白跑一趟了……”沈明月好像有点“没办法”,放下粥碗,叹了口气,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凑得更近了,压低声音,带着种分享秘密的亲近劲儿:“对了姐姐,你别太担心了!
我刚才听说,明天长公主殿下会去侯府的赏花宴呢!”
沈清漪心里咯噔一下。
赏花宴!
要死的日子!
她使劲压下心里的翻腾,维持着那副麻木空洞的样子,只有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沈明月死死盯着她的反应,见她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才满意地接着说,声音里带着点让人不容易察觉的引诱和看好戏的意思:“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姐姐,你可是咱们京城有名的才女,长公主殿下向来最看重有才情的女子了!
虽说……虽说你现在被父亲关在这儿,但我想着,要是母亲去求个情,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说不定……说不定明天能让你出去透透气,在宴会上露个脸呢?”
她停了停,看着沈清漪还是没什么大反应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哄骗和陷阱的味儿:“到时候,姐姐你只要好好表现,吟首诗也行,弹个曲儿也罢,让长公主殿下高兴了,说不定她老人家一句话,爹爹的气就消了!
你也能早点离开这破地方呀!
姐姐,你说是不是?”
沈清漪心里跟明镜似的。
沈明月这是在给她画饼,给她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骗她明天去赏花宴!
只有她去了,沈明月那套“掉水里、栽赃陷害”的戏才能演下去!
这碗掺了迷魂汤的毒药,沈明月正亲手递到她嘴边,等着她傻乎乎地喝下去呢。
真是个“贴心”的好妹妹!
沈清漪依旧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把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和锋利盖得严严实实。
她像是被沈明月说的“希望”打动了一下,又像是被“长公主”的名头惊到了,身子轻轻缩了缩,喉咙里发出一声憋着的呜咽,带着浓浓的绝望和低三下西的恳求:“……长公主……殿下……我……我这模样……还谈什么才情……只会……只会给沈家丢人……我……没脸去……姐姐!”
沈明月“急忙”打断她,甚至伸手抓住了沈清漪冰凉的手腕(那触感让沈清漪胃里一阵恶心),声音里满是“鼓励”,“可别这么说!
你是沈家嫡女,是京城第一才女!
只要你人去了,就是面子!
长公主殿下念旧情,肯定会顾着你的!
再说了,” 她话头一转,语气有点说不出的古怪,“顾珩哥哥……明天也会去。
你难道……不想见他吗?
说不定……说不定他看到姐姐你这么憔悴,会心疼的呢?”
顾珩。
这名字像把生锈的钝刀子,又狠狠扎进“沈清漪”剩下的那点意识里最疼的地方。
沈清漪能感觉到这具身体本能地一阵剧痛,喘不上气,那是原来的沈清漪刻在骨子里的爱和绝望。
她猛地攥紧藏在破袖子里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手心,用疼硬生生压下这具身体的难受。
好!
真是好得很!
沈明月,你不光要把我推到死路上,还要在我死前,用顾珩这根最毒的刺,再狠狠扎穿我的心!
沈清漪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神第一次有了焦点,首勾勾地看着沈明月!
那眼神里没了之前的麻木,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路的、带着红血丝的痛苦和不敢相信的质问,好像在无声地喊:“为什么?
为什么连最后一点念想都要这么糟践?!”
沈明月被她这突然的、满是绝望和质问的眼神看得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松了手,往后退了半步。
但马上,一种扭曲的开心就把那点瞬间的心虚盖过去了。
对!
就是这眼神!
这种被最亲的人背叛、被爱的人讨厌的绝望眼神!
沈明月心里偷着乐:沈清漪,你越难受,我越高兴!
明天,就是你的死期!
顾珩哥哥只会更讨厌你这副怨妇样!
“姐姐……你……” 沈明月“惊慌”地捂住嘴,眼圈又红了,“我……我不是故意提顾珩哥哥让你伤心的……我只是……只是希望你好……”就在这时候,沈清漪的目光好像被什么吸引了,极快地、跟看错了似的,扫过沈明月抬起来的手腕内侧的袖口。
那儿,在桃红色缎子的掩护下,靠近袖口缝边的里面,沾着一点点特别小、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淡黄色粉末!
沈清漪心猛地一缩!
线索提示(模糊):和陷害有关的东西留下的痕迹——系统的提示音好像在耳边炸响!
那粉末!
颜色、样子,和沈明月袖口这不起眼的一点,一下子在她脑子里连上了!
是***?
毒药?
还是别的什么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