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餐馆里的蛋炒饭与突然的家属
刚才张姐给我递了瓶矿泉水,说:“你坐着等吧,小林这一进去,没俩小时出不来。”
我坐在休息区的塑料椅上,矿泉水瓶在手里转了两圈,还是没拧开。
走廊里的电子钟滴答响,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我想起林晚刚才跑进去时的背影,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连句“你等我”都没来得及说,只留下保温杯里还冒着的热气。
“又来抢救了?”
旁边两个护士路过,小声议论,“今天这是第三个了吧?
林晚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歇过。”
“可不是嘛,早上那个车祸患者刚稳定,这又来一个急性心梗的,她连午饭都没吃呢。”
“护士长刚才还说,让她抢救完就去休息,再这么熬,身体该垮了。”
她们的声音越来越远,我捏着保温杯的手指紧了紧——原来她连午饭都没吃。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矿泉水,忽然想起楼下有家连锁快餐店,离这儿不远,不如给她买份热饭,等她出来就能吃。
我跟张姐打了声招呼,说去买饭,张姐笑着点头:“你有心了,小林平时总说自己一个人吃饭随便对付,今天有人给她买热饭,她肯定高兴。”
快餐店人不多,我走到柜台前,想了想林晚的口味——昨天她煮泡面放了两颗鸡蛋,应该喜欢吃蛋炒饭。
我点了一份蛋炒饭,加了个鸡腿,还买了份蔬菜沙拉,想着她当护士要注意营养,又多要了一杯热豆浆,跟店员说“麻烦快点,要赶回去给医院的护士送”。
店员动作很快,十分钟就把饭打包好了,塑料袋里还贴心地放了两双筷子和一包纸巾。
我提着饭往医院跑,路过便利店时,又进去买了盒巧克力——刚才听护士说她熬了一天,巧克力能补充体力。
回到医院,抢救室的红灯还亮着。
我坐在休息区等,把饭放在腿上,怕凉了,就用外套裹着。
旁边有个老奶奶在哭,她的儿子刚被推进抢救室,家属围在门口,脸色都很难看。
我看着他们,忽然想起林晚说的“每次抢救成功,看到家属的笑容就觉得值了”,原来这份“值了”的背后,是她连饭都顾不上吃的辛苦。
不知过了多久,电子钟显示五点半,抢救室的红灯终于灭了。
门开了,医生先走出来,对门口的家属说:“没事了,己经脱离危险,后续还要观察。”
家属们瞬间松了口气,围着医生道谢,哭声变成了笑声。
我赶紧站起来,往门口看——林晚跟在后面,白大褂上沾了点水渍,头发有点乱,发网歪在了一边。
她走出来,靠在墙上,抬手揉了揉脖子,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得像纸。
“林晚!”
我喊了她一声,提着饭走过去。
她睁开眼睛,看到我时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你还没走啊?
我还以为你早就回去了。”
“我给你买了饭,怕你饿。”
我把饭递到她面前,“蛋炒饭,加了个鸡腿,还有热豆浆,你快吃吧。”
她接过饭,手指碰到塑料袋,明显愣了一下:“你特意去买的?”
“嗯,刚才听护士说你没吃午饭,就去楼下买了。”
我把巧克力也递给她,“这个你拿着,饿的时候吃。”
她看着手里的饭和巧克力,眼眶有点红,低下头,小声说:“谢谢你啊,陈屿。
我今天忙得都忘了饿,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要等到下班再吃泡面了。”
“吃泡面哪行,对身体不好。”
我帮她把塑料袋打开,“快吃吧,饭还热着。”
她找了个空座位坐下,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炒饭。
我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吃饭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刚才抢救时那么干练的人,现在吃起饭来却像个孩子,小口小口的,还会把鸡腿上的骨头啃得干干净净。
“好吃吗?”
我问她。
“好吃。”
她点点头,嘴里还塞着饭,“比医院食堂的好吃多了,食堂的蛋炒饭总是太咸。”
“那以后我要是有空,就给你做饭。”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们才合租两天,这么说会不会太唐突?
林晚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好啊,不过你要画稿,别耽误你的工作。”
我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忽然暖暖的。
走廊里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把她眼下的青黑都柔化了,原来她笑起来这么好看,比照片上还好看。
她很快就把饭吃完了,豆浆也喝了大半。
她把垃圾收拾好,放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六点了,我还有半小时下班,你要是着急回去,就先走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我不着急,等你一起回去。”
我站起来,“刚好我也想看看,你下班路上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以后可以给你买。”
她没拒绝,只是笑了笑,说:“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
她去更衣室换衣服,我在走廊里等。
张姐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伙子不错啊,小林很少跟人这么亲近,你是第一个。”
“我们就是合租室友,我只是怕她饿。”
我有点不好意思。
“别谦虚了,”张姐笑着说,“小林这孩子,看着坚强,其实心里也需要人照顾。
她爸妈在外地,一个人在这儿打拼,急诊科这么累,有时候受了委屈也没人说。
你要是能多关心关心她,我这个做前辈的,也替她高兴。”
我点点头,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原来她一个人在这座城市这么不容易,之前我还觉得她很坚强,不需要别人照顾。
没过多久,林晚就换好衣服出来了。
她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卫衣,牛仔裤,脚上是那双黑色的运动鞋,看起来比穿护士服时轻松多了。
她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背包,肩上挎着工牌,说:“走吧,我们回去。”
我们一起走出医院,傍晚的风有点凉,吹在脸上很舒服。
路边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平时下班都怎么走?”
我问她。
“一般坐公交,两站就到小区门口,很方便。”
她指了指前面的公交站,“不过今天你陪我,我们可以走回去,不远,二十分钟就到。”
“好啊,正好我也想散步。”
我点点头。
我们沿着路边走,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却一点都不尴尬。
路过一家水果店时,林晚停下脚步,说:“这家的草莓不错,我上次买过,很甜,要不要买点回去?”
“好啊,你喜欢吃,就多买点。”
我拉着她走进水果店,挑了一盒最新鲜的草莓,付了钱,递给她,“回去洗了吃。”
她接过草莓,嘴角一首带着笑。
我们继续往前走,路过一个小公园,里面有很多人在散步,还有小孩在玩滑梯。
林晚指着滑梯上的小孩,说:“我小时候也喜欢玩滑梯,每次都要爬上去滑几十遍,首到妈妈喊我回家吃饭。”
“那你现在还想玩吗?”
我笑着问。
“不了,都这么大了,哪好意思。”
她脸红了,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画稿怎么样了?
编辑没催你吗?”
“快了,今天下午画了一半,回去再画一会儿就能交了。”
我想起我的封面画,“对了,我这次的封面画,灵感是来自我们合租的生活,等画好了,给你看看。”
“好啊,我很期待。”
她眼睛亮了亮,“我还没见过插画师画画呢,以后有空,能不能看你画?”
“当然可以,随时都能看。”
我点点头,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不如以后多画点急诊科的场景,把她工作的样子画下来,让更多人知道护士的辛苦。
我们聊着天,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区门口。
刚要进去,林晚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脸色一下就变了,接通电话后,声音很紧张:“喂?
张姐,怎么了?
……什么?
患者家属找我?
……好,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她抓着背包带,脸色苍白:“陈屿,我得回医院,刚才那个心梗患者的家属找我,说有急事,张姐让我赶紧回去。”
“怎么回事?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赶紧问,心里咯噔一下。
“不知道,张姐没说清楚,只让我快点回去。”
她往公交站跑,“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我处理完事情就回去。”
我看着她跑向公交站的背影,心里特别慌。
刚才还笑着跟我聊小时候的人,现在却因为一个电话,又要赶回医院。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给她买的草莓,塑料袋被风吹得哗啦响——那个患者家属找她,会不会是医闹?
她一个人,能不能应付得来?
公交来了,林晚跳上车,车开走前,她从窗户里探出头,对我喊:“别担心,我没事!”
我看着公交车消失在夜色里,心里却一点都不放心。
我提着草莓往小区走,脚步很慢,脑子里全是刚才她紧张的样子。
回到302,房间里空荡荡的,客厅的灯没开,只有玄关的小夜灯亮着,是林晚早上出门时开的,她说“晚上回来不用摸黑”。
我把草莓放进冰箱,刚要回房间,手机突然响了,是林晚的微信消息:“我到医院了,家属只是想问患者的后续护理,没什么事,你别担心,早点休息,画稿别熬太晚。”
我看着消息,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回复她:“好,你也别太累,有事随时跟我说,我等你回来。”
放下手机,我走到书桌前,打开画板。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画纸上,我拿起笔,忽然有了灵感——我要画林晚在公交上的背影,她穿着浅灰色的卫衣,头发被风吹起,手里攥着手机,眼神里带着着急,却又透着坚定。
画的名字,就叫《急诊护士的夜晚》。
笔尖在纸上划过,我忽然想起张姐说的“她一个人在这儿打拼,受了委屈也没人说”。
原来她的坚强,都是装出来的,她也会累,也会怕,只是没人看到。
我看着画纸上的背影,心里默默想:以后,我要做那个能看到她脆弱的人,我要照顾她,就像她照顾我一样。
只是我没料到,第二天早上,我会在客厅的茶几上看到一张便签,上面是林晚的字迹:“我早班,给你留了早餐,在微波炉里。
昨天谢谢你的饭和草莓,很好吃。
对了,我手腕上的疤痕,是上次抢救时被患者抓伤的,没什么大事,你别担心。”
我看着便签,心里忽然暖暖的。
原来她知道我在担心她的疤痕,特意跟我解释。
我走到微波炉前,打开门,里面是两个包子和一杯热牛奶,还是温的。
我拿起包子,咬了一口,是我喜欢的豆沙馅。
原来她不仅记得我喜欢吃蛋炒饭,还记得我喜欢吃豆沙包。
我看着杯子里的牛奶,忽然觉得,这个带着消毒水味的合租屋,己经成了我的家。
只是我不知道,这份温暖的背后,还藏着更多的挑战。
几天后,林晚遇到了医闹,被患者家属推搡,回来时,她没哭,只是默默把被扯坏的工牌放进抽屉,而我,只能偷偷在她的抽屉里放了张疤痕贴,附纸条:“网上说这个有用,别担心,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