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五文钱的涟漪
她那一声惊呼，加上木盆落地的清脆响声，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池塘，瞬间在晨雾缭绕的下溪村激起了层层涟漪。
“咋了咋了？
张家婆娘，大清早见鬼了？”
“什么动静？”
左邻右舍的门被推开，几个同样早起的村民探出头来，睡眼惺忪地问道。
张婶顾不上回答，也顾不上地上的狼藉，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林家那脆弱的篱笆前，一双眼睛几乎要贴到那些白菜叶子上。
她伸出手，想摸又不敢摸，嘴里反复念叨着：“假的吧……这一定是假的……哪有一晚上就长这么大的道理……”她的动静，成功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林家的院子里。
“天爷啊！”
“那……那是什么？”
“是白菜！
好大的白菜！”
惊呼声此起彼伏。
村民们纷纷围了过来，隔着篱笆指指点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与张婶如出一辙的震惊和匪夷所思。
这片“石头地”是村里出了名的废物，别说种菜，长根草都费劲。
可现在，这片地上，竟然一夜之间，冒出了一片长势喜人的菜地！
这诡异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头皮发麻。
柳氏被这阵仗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想把女儿和儿子护在身后。
林大山也拄着木棍，一脸警惕地盯着外面骚动的人群。
在这片混乱和惊疑之中，只有林舒薇最为镇定。
她知道这一幕迟早会来，也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她轻轻拍了拍柳氏的手，示意她安心，然后上前一步，清亮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各位叔伯婶子，别怕，这不是什么妖邪作祟。”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这个瘦弱的少女身上。
林舒薇迎着众人的目光，不闪不躲，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虔诚和敬畏。
她缓缓开口，将早己编好的说辞娓娓道来：“我前几日大病，昏沉之间，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位白胡子老爷爷，他说自己是这青峰山的山神。
山神爷爷看我们家日子过得苦，心生怜悯，便指点了我几处能吃的野菜，就是我们昨天吃的那些。”
她这话一出，人群中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昨天林家吃野菜的事，张婶己经当新闻一样传开了。
林舒薇顿了顿，继续说道：“山神爷爷还给了我一把种子，说这是他老人家的恩赐，让我撒在院子里，能解我们家燃眉之急。
我本也是半信半疑，没想到……没想到山神爷爷真的显灵了。”
说完，她还朝着青峰山的方向，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有理有据。
梦见神仙鬼怪这种事，在乡野之间本就流传甚广。
再加上昨天林舒薇确实从山上采回了能吃的“杂草”，今天院子里又凭空长出了白菜，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可信度顿时大大增加。
村民们脸上的惊恐和怀疑，渐渐被惊奇和羡慕所取代。
“原来是山神显灵！”
“我就说嘛，林大山一家都是老实人，肯定是有神仙保佑。”
“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
议论声从怀疑转向了敬畏。
人们看向林舒薇的眼神也变了，从原先的同情和可怜，变成了带着几分探究和讨好。
张婶眼珠子一转，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扒着篱笆对柳氏说：“哎呀，林家大嫂，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薇儿这丫头，这是得了天大的造化了！”
柳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林舒薇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她必须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看向众人，再次开口：“山神爷爷的恩赐，我们一家感激不尽。
只是这菜长得太快，我们一家也吃不完。
等会儿我和我娘收一些，拿到镇上去卖，换点米粮和药钱。”
她这话，一是表明了这些菜的用途，二是堵住了某些人想上门白拿的心思。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几个原本眼神闪烁、心思活络的村民，都悻悻地收回了目光。
眼看天色大亮，各家都要开始忙活了，围观的人群才渐渐散去。
只是每个人走的时候，都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那片绿油油的白菜地，嘴里啧啧称奇。
“山神显灵”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下溪村。
首到院外彻底安静下来，柳氏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她拉着林舒薇的手，声音还有些发颤：“薇儿，你……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林舒薇摇了摇头，扶着母亲坐下，低声道：“娘，这世上哪有什么山神。
我只是怕大家胡思乱想，才编了个由头。
但这些菜能吃，能卖钱，是真的。”
她不能解释系统的存在，山神的说法是眼下最好的挡箭牌。
柳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虽然不明白这菜到底是怎么来的，但她相信自己的女儿。
只要能让这个家好起来，过程是什么，似乎己经不那么重要了。
林大山拄着拐杖走过来，看着女儿，眼神复杂而欣慰：“薇儿，你长大了。”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一家人关上院门，商量起正事。
“这么多白菜，咱们得赶紧卖出去，不然放着就老了。”
林舒薇指着满院的菜说道。
柳氏有些发愁：“可……可咱们怎么运到镇上去？
从村里到镇上，要走一个多时辰的山路呢。”
林大山也皱起了眉，他腿脚不便，家里又没有牛车，光靠柳氏和林舒薇两个弱女子，根本背不了多少。
“爹，娘，不急。”
林舒薇胸有成竹，“咱们先尝尝这‘神仙菜’到底是什么味道。”
她说着，走进菜地，小心地拔了一棵最边缘的白菜。
那白菜入手沉甸甸的，菜心卷得结实，菜叶青翠欲滴，一看就是上品。
她将白菜拿到厨房，洗净，切开。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白菜的清香瞬间溢满了整个屋子。
林舒薇只用最简单的做法，烧了点热水，将白菜叶子放进去焯烫了一下，捞出后，只放了一点点粗盐拌了拌。
当这盘清炒白菜端上桌时，那股清甜鲜香的味道，让饿了一早上的林安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林舒薇先夹了一筷子给林大山：“爹，您尝尝。”
林大山将信将疑地送入口中，咀嚼了两下，眼睛猛地一亮。
这白菜入口爽脆，没有一丝涩味，咀嚼间，一股清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鲜美无比，竟比过年时吃的肉还香！
“好吃！
太好吃了！”
他忍不住赞叹道。
柳氏和林安也跟着动了筷子，随即，饭桌上就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咀嚼声和赞叹声。
一整棵大白菜，竟被一家人当作主食，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这顿饭，所有人心里的那点疑虑都烟消云散了。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白菜！
“薇儿，这菜……拿到镇上，能卖个好价钱！”
柳氏激动地说道。
“嗯。”
林舒薇点了点头，“但我们背不了太多，我想先在村里试试。”
话音刚落，院门就被人“叩叩”地敲响了。
林舒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去而复返的张婶。
她脸上堆着笑，手里却空空如也，眼神不住地往院子里的菜地上瞟。
“薇儿啊，在家呢。”
张婶热情地打着招呼，“婶子刚才回家想了想，你们这菜是山神爷赐的，肯定不一般。
你看……能不能卖给婶子一棵？
婶子也想沾沾仙气。”
林舒薇心中了然，这张婶是动了心思了。
她不动声色地笑道：“张婶说的哪里话，什么仙气不仙气的。
就是一点自家种的菜，您要是想要，我给您拔一棵就是。”
她说着，转身就要去拔菜。
“哎，别别别！”
张婶连忙拦住她，“薇儿你可别误会，婶子不是来占便宜的。
你说要卖，婶子就花钱买。
你说吧，这一棵要多少钱？”
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
既想尝鲜，又想探探价格。
林舒薇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沉吟了一下，伸出了一个巴掌。
“五文钱一棵。”
“什么？
五文？！”
张婶的声音瞬间又拔高了八度，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怎么不去抢！
镇上最好的白菜，也不过两文钱一棵。
你这……你这要五文？”
林舒薇脸上的笑容不变：“张婶，我这菜，您也看到了，跟镇上的不一样。
它是什么来头，您心里也清楚。
五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买的是一份稀罕，一份福气。
您要觉得贵，那就算了。”
说完，她竟真的转身就要回屋，一副不愁卖的样子。
张婶顿时急了。
她当然知道这菜不一般，一夜长成，还带着“山神”的名头，光是这两点，就足够她在村里炫耀好几天了。
要是能买到第一棵，那更是面上有光。
她咬了咬牙，一跺脚，从怀里摸出五个铜板，拍在林舒薇手里：“行！
五文就五文！
给我挑棵最大的！”
“好嘞。”
林舒薇爽快地应下，转身进菜地，给她挑了一棵又大又壮实的白菜。
张婶抱着比自己脑袋还大的白菜，虽然肉痛那五文钱，但脸上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扭着腰，昂首挺胸地走了。
院门关上，林舒薇摊开手心，五枚带着体温的铜钱，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挣到的第一笔钱。
柳氏和林大山看着那五文钱，眼睛都红了。
五文钱，己经够买两斤最糙的黑面了。
而院子里，还有整整九十九棵这样的“五文钱”！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条铺满铜钱的金光大道，正在脚下缓缓展开。
“娘，”林舒薇将钱塞进柳氏手里，眼神明亮而坚定，“明天，我们去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