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将加密终端扔在办公桌上,屏幕还亮着三起新案件的简报。
又是一个利用异能诈骗巨额资金的中间人,一个在地下擂台虐杀对手的惯犯,一个长期勒索弱小异能者的恶棍——都死了,死得干净利落,手法专业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她调出顾清墨最近三个月的行程轨迹图,淡蓝色的光点在城市地图上留下错综复杂的路径。
每次案发时间,顾清墨总能提供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不是在高级会所洽谈业务,就是在私人画廊鉴赏画作,要么就是在家办公。
那些证人非富即贵,证词无懈可击。
"头儿,查过了。
"队员推门进来,将一份纸质报告放在她面前,"顾氏集团的律师团刚刚提交了新的证据链,证明案发时顾清墨正在三十公里外参加慈善晚宴。
监控录像、宾客证言都很完整。
"沈郁翻开报告,目光停留在能量残留分析那一页。
现场留下的微弱异能特征确实与顾清墨高度吻合,但专家组的结论依然是"无法排除其他同类型异能者的可能性"。
"真像个幽灵。
"队员叹了口气,"明明知道是她,可就是抓不到任何实质证据。
"沈郁合上报告,走到窗前。
雨滴开始敲打玻璃,蜿蜒的水痕模糊了城市的轮廓。
她想起上次在审讯室,顾清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平静得令人窒息。
"我再去见她一次。
".沈郁踏入顾清墨的私人茶室时,雨正敲打着落地窗。
顾清墨坐在茶海前,一套紫砂茶具在她修长的指间流转,动作行云流水。
“沈队长雨天来访,不妨喝杯茶暖暖身子。”
顾清墨没有抬头,沸水冲入茶壶,蒸腾的雾气模糊了她精致的侧脸。
沈郁在她对面坐下,黑色制服肩头还沾着细密的水珠。
她看着顾清墨分茶的动作依旧完美。
“这三个月的第西起了。”
沈郁开门见山,将一份折叠的平板推到茶海边,“每个死者都是劣迹斑斑,但罪不至死。”
顾清墨将一盏茶轻轻放在沈郁面前,茶汤澄澈,香气清冽。
“沈队长是说那些案子?”
她微微歪头,表情是恰到好处的疑惑,“我也在新闻上看到了。
不得不说,凶手替社会清除了不少毒瘤。”
“这不是替天行道,这是谋杀。”
沈郁没有碰那杯茶,“每个现场都干净得诡异,没有指纹,没有DNA,只有一丝难以捕捉的能量残留——和你的异能特征高度吻合。”
顾清墨端起自己那杯茶,轻轻吹散热气:“我记得上次己经解释过,能量特征相似的能力者不止我一个。”
“是,但巧合太多就不叫巧合了。”
沈郁调出平板上的资料,“第一个死者,长期虐待幼童的富商;第二个,利用法律漏洞欺压平民的律师;第三个,进行非法实验的科研人员。”
她每报一个名字,就仔细观察顾清墨的反应。
然而那双蓝眸始终平静无波,像是蒙着一层永不融化的冰。
而厚重的冰层下面是波涛汹涌的海。
“这些人确实该死。”
顾清墨抿了一口茶,语气平淡得像在评论天气,“从某种角度说,凶手是在为民除害。”
“没有人有权力擅自决定他人的生死。”
沈郁向前倾身,“即使对方是个***。”
顾清墨轻轻放下茶杯,瓷器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沈队长,你觉得正义是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沈郁微微一怔。
“正义是法律,是秩序,是程序公正。”
“有趣的答案。”
顾清墨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但如果法律无法制裁那些躲在规则后面的恶人呢?
如果程序正义变成了保护恶人的工具呢?”
沈郁首视她的眼睛:“那也不能成为你私自执法的理由。”
“我?”
顾清墨轻笑,“沈队长又在妄加揣测了。”
雨声渐密,茶室内的空气却凝滞如胶。
两人之间的茶海仿佛成了一道无形的界线,隔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沈郁突然换了个话题:“顾家主,你养过宠物吗?”
顾清墨眉梢微动:“没有。
为什么问这个?”
“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猫。”
沈郁的目光飘向窗外的雨幕,“它总是把死老鼠摆在我家门口,以为那是送给我的礼物。
它分不清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全凭本能。”
顾清摩挲着茶杯边缘,指节微微发白:“沈队长这个比喻不太恰当。”
“是吗?”
沈郁转回视线,“我觉得很贴切。
有些人自以为在替天行道,实际上和那只猫没有区别——遵循着扭曲的本能,却以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
茶室陷入沉默,只有雨声敲打玻璃。
许久,顾清墨缓缓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她的背影挺拔孤寂,黑色衣装几乎要与窗外的阴霾融为一体。
“沈队长,你相信人性本善吗?”
“我相信人性复杂。”
顾清墨轻轻摇头:“人性本无善恶,就像这场雨,它不在乎落在谁身上。”
沈郁也站起来,走到她身后:“但我们在乎。
正因为我们在乎,才需要规则和底线。”
“规则和底线...”顾清墨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品味着什么陌生的概念,“如果某个人天生就感受不到这些,或者没想感受呢?”
这句话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但沈郁捕捉到了。
她看着顾清墨映在玻璃上的倒影,那双蓝眸依然平静,深处却有什么东西在重组。
“感受不到,可以学习。”
沈郁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些,“就像你学习茶道,学习商务礼仪一样。”
顾清墨转过身,脸上重新挂上那副完美的面具:“沈队长今天的话特别多,是终于放弃找证据,打算用道德感化我吗?”
“不。”
沈郁迎上她的目光,“我只是想告诉你,即使那个人感受不到,这个世界依然有温度。
即使那个人假装拥有,虚假的情感也永远不是真的。”
顾清墨的眼神骤然冷了下去:“说教时间结束了,沈队长。
如果没有确凿证据,请回吧。”
沈郁没有坚持,她走向门口,在拉开门时停顿片刻:“顾清墨,那只猫后来学会了不把死老鼠带回家。
因为它发现,我更喜欢它本身而不是它的礼物。”
门轻轻合上。
顾清墨独自站在茶室中央,许久未动。
她抬起手,仔细端详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然后缓缓攥紧。
虚假的情感吗?
她走到茶海边,端起沈郁那杯未曾动过的茶,轻轻倒入废水桶。
动作依然优雅精准,没有丝毫颤抖。
但当她抬头看向窗外时,雨滴在玻璃上划出的痕迹,莫名让她想起沈郁肩头那些未干的水珠。
一种陌生的情绪在她胸腔里萌生——不是通过模仿习得的,而是真实涌现的。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大概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