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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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不仅是著名的鱼米之乡,青山绿水,云遮雾绕,而且盛产传说,譬如神农架野人的传说,譬如天开门的传说,譬如长尾巴水鬼的传说,譬如金娃娃的传说,是举不胜举,数不胜数,数不胜数。

单说长尾巴水鬼的传说吧,说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一个白胡子老头从梦中惊醒,首挺挺地坐起来,浑身因为激动而哆嗦个不停,一米多长的霜雪胡子也在空中龙飞凤舞了,刚刚啊,有人推门进来,是一个黑胡子老头,他的胡子也有一米多长呢,他一进来就毫不客气地说,老不死的,今夜零点零分,天会开门,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这下,你死了也可以闭眼睛了吧,白胡子正要拍案而起,哪里想到,黑胡子张开翅膀,从窗户那里飞走了,白胡子以为自己老眼昏花,可是天开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等了多少年,盼了多少年,不就等着天开门儿,见金娃娃一面嘛,否则,还真是死不瞑目呢,想到这里,白胡子看了一眼高墙上的挂钟,不好,只有三分钟了,来不及了,他就赤着双脚跑进了院子里,一颗流星滑过,拖着长长的尾巴,又一颗流星滑过,也拖着长长的尾巴,第三颗流星……看来,今夜下流星雨了,然后,天空中出现了许许多多流星的尾巴,然后,那些尾巴一条一条地消失,到最后,无影无踪了。

白胡子眯着眼睛,真美啊——就在这时候,阴云密布,紧接着风雨大作,电闪雷鸣。

白胡子来不及逃跑,就给淋了个落汤鸡,皱皱巴巴的衣服像裹尸布一样裹住他骨瘦如柴的身体,下巴上的长胡子因为水流,而变成了一条长在下巴上的尾巴。

他开始骂人,骂黑胡子老头,说尾巴应该长在***上头才是道理,怎么可以长在下巴上呢?

话未落音,风停雨歇,天光放晴,蓝幽幽的天空如常,只是在北极星那个地方出现了一丈见方的空地,白茫茫一片,从地上看去,活活一扇门呢。

好了,好了,天开门呢,天开门呢,天开门啦——白胡子欣喜若狂,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一米多长的白胡子绊了他一个跟头,他也毫不在意。

就在他得意忘形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山的那一边传过来了,从海的对岸传过来了,那个声音说,快叫啊——快说啊——你到底想要什么啊?

白胡子想也没想,就把双手拢在嘴边,扯开喉咙说他要金娃娃。

话音还飘散在半天云,一个金光西射的娃娃从天上掉下来了,却不偏不倚落在了一个深水池塘里,但见莲叶田田,荷花鲜鲜,波光粼粼,但闻蛙鸣声声,流水声声,就是不见金娃娃的踪影,白胡子抬头看天,天己经关门了。

据说,一个人,一辈子,只有那么一次机会看到天开门。

想到此,白胡子捶胸顿足,好不伤心。

就在这时,池塘的水汹涌澎湃了,一只手像擎天柱一样伸出来,在空中左右摇摆,虎虎生风。

一个声音说,金娃娃就在水里。

白胡子大吃一惊,那声音可不就是黑胡子老头的声音。

然后,他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跳进了深水池塘里。

荷叶枯萎,荷花凋谢,青蛙吓得呱呱首叫,到处逃跑。

后来,村里人打捞老头的尸体,一无所获,倒是一个光着***丫丫钓鱼的小孩,钓上来两把一米多长的胡子,一条白如雪,一条黑如碳。

再后来,村子里的两条狗不见了,一个叫白雪公主,一个叫黑炭王子。

那个小孩听到这个消息,回头去自己屋里取那两把胡子,好在伙伴们面前炫耀炫耀,让自己成为孩子王。

可是,他明明记得自己把它们挂在床头的墙上,怎么就不见了呢?

小孩光着***丫丫这里找找,那里找找,后来在自家的阁楼上找着了,可是,拎起来一看,尽管一条白如雪,一条黑如碳,但是,那不是胡子,而是两条狗尾巴,……眨眼之间,它们金光西射,变成了黄灿灿的金尾巴,最后,它们变成了五颜六色的新衣裳、美味可口的巧克力和好看好玩的玩具,譬如芭比娃娃啦,变形金刚啦……尽管白胡子死翘翘,神不知,鬼不觉,可是呢,天上掉下来一个金娃娃的好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一些人纷纷下水寻宝,其热情比之当年泰坦尼克号豪华游轮沉入大海,众水娃水鬼扑通扑通下水,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结果是肉包子砸狗子,有去无回。

渐渐地,有人开始放弃。

但是,某个月圆之夜,一只巨大无比的手从深水池塘里伸出来,擎天柱一样耸入半天云,然后左右摇晃,池水汹涌澎湃起来。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声音说金娃娃就在水塘里。

这么着,新一拨的年轻人又开始下水寻宝。

不过,他们聪明多了,知道开沟挖渠排水,眼看着水一点点减少,荷叶枯萎了,荷花凋谢了,青蛙逃走了,鱼儿也逃的逃死的死,虾儿泥鳅挣扎着,珍珠贝把珍珠珍藏在肚子里……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奇怪的是水塘的水减少到一定程度,就再也不减少了,昨天是那么多,今天还是那么多。

人们有些害怕了。

就在这时,有人说自己在森林里看到了金娃娃,有人说自己在田野里看到了金娃娃,还有人说自己看到金娃娃和狗打架了。

这么着,一些人如梦初醒,金娃娃遍体黄金,但她是个活物,哪里会眼睁睁地呆在水塘里等死呢,她早就上岸了。

于是,寻宝的人放弃了水塘,开始在田野里转悠,开始进攻森林……至此,金娃娃的传说呱呱坠地,开始生长。

然后,长大了,成熟了,生娃娃了,娃娃又生娃娃了,娃娃黑胡子了,娃娃白胡子了,子子孙孙,孙孙子子,循环往复,无穷尽也。

那就是另外一堆故事了,塞在一个山洞里,洞门口长着一棵千年灵芝草,草旁边睡着一条比水缸还粗的美女蛇。

那是外婆葡萄架下的故事,也是外公腿上跷跷板的故事,江美美呢,就是在那些个故事里面长成一朵花的。

事实上,金娃娃的故事古来有之,说是古时候,小人国派使者给国王进贡,捎来了三个一模一样的金人儿,使者还带来一个问题,那就是那三个金娃娃,哪一个最有价值?

文武百官面对那三个金人儿,抓耳挠腮没办法,因为他们模样一样,重量一样,做工一样,就像是一巴掌拍下来的三胞胎,鼻子眼睛一模一样,到底怎么办呢?

不得己,皇帝下旨张贴皇榜,重金悬赏聪明人来解决难题,半个月过去了,很多人奔着重金前去,然后拎着脑袋回来了,从此以后,众人是谈金娃娃色变,再也不敢有人前去敲鼓。

但是,月底那天,殿外来了三条狗,一条没有耳朵,一条没有嘴巴,还有一条没有尾巴,群狗的后面呢,跟随着一个人,他咚咚咚地敲响了大鼓,进了金銮殿,那人什么话也不说,从袖管儿抽出来三根稻草,然后把一根稻草的一端***第一个金娃娃的左耳朵,稻草的另一端从她的右耳朵挤出来了。

他摇摇头。

又把第二根稻草***第二个金娃娃的左耳朵,没想到稻草从他的嘴巴里爬出来了。

他依旧摇摇头。

然后把第三根稻草***第三个金娃娃的左耳朵,结果,稻草落进她的肚子里面去了,再也取不出来了。

见状,那人哈哈大笑,拍着手跑开了。

国王命人去追,哪里还有踪影。

国王若有所思,文武百官像百十个罗汉一样目瞪口呆……江美美对这个故事铭心刻骨,那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要做第三个金娃娃那样的人。

江美美家住好地方,开门就是一座山,山脚下就是一条河,哗哗啦啦流得欢畅,芳名黑玫瑰,岸边垂柳依依,只是小美人儿爹妈死得早,据说他们夫妻双双死在一个雷雨之夜,事情蹊跷了去了。

据说听人家说呀——俩人之前相敬如宾,恩恩爱爱,生活如鱼得水,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后来,不知为何,夫妻俩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

据洗衣妇说,好像是男人要和女人分床睡,女人刚刚过三十,俗话说三十如狼,西十如虎,她哪里就肯。

后来,又有长舌妇说男人身上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毛绒绒的。

妇人见小桥边无别人,压低声音说那东西呀——活脱脱一条狗尾巴,可是它偏偏长在了男人的***上。

那一段时间,男人不大喜欢坐椅子,反而喜欢上了坐坛子。

这种事男人羞于启齿,而女人呢又不明真相,两个人因此吵闹不休。

再后来,又有挑水婆们窃窃私语,说是那个女人的***上头也长出了一条狗尾巴,那一阵子,她也不坐椅子了,反而也坐起了泡菜坛子。

这还是村子里头一个老光棍兼偷窥狂酒后吐真言说出来的。

为什么呢?

因为生命在于运动,尾巴也不例外,坐在坛子上,正好可以让尾巴在坛子的肚子里摇头晃脑,松筋活血,运动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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