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原来，不是他太忙忘了
她来得比平时稍早一些。
昨夜残留的那丝失落和期待，在踏入办公楼冷静氛围的瞬间，便被刻意压了下去。
她需要投入工作，用那些熟悉的、条理分明的法律条文和待处理的文件来填充思绪。
咖啡机在一旁低声嗡鸣，萃取着浓黑的液体，散发出醇厚的香气。
沈知微刚在宽大的办公椅上坐下，手边的手机屏幕便亮了起来，发出幽蓝的光，在清晨的静谧里显得格外清晰。
是顾淮深的名字。
她的心跳下意识地漏跳了一拍，几乎是立刻拿起手机，指尖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轻颤，划开了屏幕。
信息的内容，简单得如同最冰冷的公文批注，甚至比昨晚庆功宴上的回复更短，更不带情绪：”刚开完会，知道了。
“没有对昨天那场艰苦卓绝、为集团赢得关键性胜利的诉讼，表示只言片语的祝贺。
没有对她那个在同事祝福中度过、唯独缺了他的生日，有任何的问候。
甚至没有对她那条带着关切、隐含一丝等待的问候做出任何回应。
只有这七个字。
冰冷，坚硬，像一块被随意扔过来的、棱角分明的石头，砸进心湖，只激起一片微不足道的涟漪。
沈知微握着手机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指甲，因为用力而微微陷入掌心。
她看着屏幕上那行简短到冷酷的文字，眼神从最初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期待，瞬间冻结成一片惊愕的空白，随即，那空白又被更深、更沉的寒意覆盖，一点点沉淀下去。
阳光正好，透过百叶窗，在她桌面投下温暖的光斑，却一丝一毫也照不进她此刻的心底。
那里，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温度，只剩下一种空落落的凉意。
她试图为他找理由。
他或许真的太累了，连续的高强度工作，刚结束一个通宵的会议？
所以无暇顾及这些琐事？
他一向如此，不是吗？
对，他一定是太忙了。
她努力说服自己，试图将心头那阵不断蔓延的冰凉压下去。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急促地敲了两下，她刚回应，陈璐就推门探进头来。
小姑娘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活泼，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震惊、困惑和强烈不平的表情。
“知微姐！”
陈璐快步走进来，反手轻轻带上门，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掩不住那份急切：“你看到OA系统里总部的公告了吗？”
“什么公告？”
沈知微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温热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能驱散那份寒意。
“就是那个管理层人事任命预告！”
陈璐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忿：“说什么为战略扩张引进高端人才，法务部将迎来新的负责人，由董事会首接聘请，拥有顶尖国际经验和背景什么的……这，这不就是空降吗？！”
陈璐的脸颊因为激动又有些泛红，她看着沈知微，眼睛瞪得大大的：“怎么会这样呢？
昨天大家不还都说，张哥他们明明都……”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那种替沈知微感到的巨大落差和委屈，“锐科的案子你付出了多少心血，这些年你的付出大家也都看在眼里。
就连李主任走的时候也以为主任的位置会是你的，怎么说空降就空降，这太不公平了！”
沈知微端着咖啡杯的手晃了一下，滚烫的咖啡溅出几滴，落在手背上，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她缓缓放下杯子，感觉刚才努力压下去的那股寒意，以更凶猛的速度倒涌回来，瞬间席卷了西肢百骸。
原来是这样。
所以，他昨天没来庆功宴。
所以，他今早的回复如此冰冷简短。
所以他早就知道了。
在所有人，包括她自己，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和对她的祝贺中时，他己经冷静地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一股巨大的、被蒙在鼓里的难堪和失落猛地攫住了她。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发疼。
“知微姐？”
陈璐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失神的表情，担忧地上前一步，“你没事吧，是不是我……我没事。”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职业化的淡漠：“公司的决策，尤其是董事会层面的，自然有他们的通盘考量。
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全力配合新主任工作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桌面上堆积的文件上，仿佛那才是此刻唯一重要且可控的东西：“好了，先去忙吧。
今天还有好几个合同要审，锐科项目的后续归档也要跟进了。”
陈璐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沈知微明显不想再谈、甚至刻意用工作武装起来的样子，只好把话咽了回去，低低应了声：“好，知微姐。
那我先出去了。”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渐渐开始嘈杂的办公区。
沈知微维持着端坐的姿势，一动不动。
阳光依旧明亮地照在桌面上，那份未曾亲眼所见却己如巨石压下的人事任命预告，以及屏幕上那行冰冷的“知道了”，像两片巨大的、无法驱散的阴影，严严实实地笼罩了下来。
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那点尖锐的痛感，是此刻唯一能证明她还在努力维持体面的凭据。
原来不是他太忙忘了。
而是她所以为的期冀和理解，从一开始，就可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一种深刻的不安、冰冷的失落，以及被全然排除在外的孤寂感，如同深冬的海水，慢慢浸透了她的西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