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惊雷
他猛地缩了缩脖子,仿佛这样就能将外界的一切冰冷与疲惫隔绝。
指尖在冰冷而光滑的手机屏幕上反复摩挲着,最终停留在一款名为《青云诀》的修仙游戏图标上。
图标里,他扮演的“清玄真人”一袭月白长袍,风姿绰约地悬于一片虚拟的桃花树下,剑穗随风飘荡,带着一种不染尘埃的温柔。
这片刻的凝视,是他每日例行的精神避难。
今天是他二十五岁生日。
没有蛋糕,没有祝福,甚至没有一顿像样的晚餐。
这也是他在这家节奏快得像陀螺、人际关系淡如水的广告公司当牛马的第三年。
月薪五千,扣掉那个位于城市边缘、仅有十平米出租屋的租金和必不可少的社保后,每个月能自由支配的钱,刚够在超市挑选最便宜的泡面和临期食品,勉强糊口。
生活的全部色彩,似乎都褪成了银行卡余额那单调而令人焦虑的数字。
而唯一的慰藉,就是每晚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蜗居,窝在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戴上耳机,沉浸入《青云诀》的世界,做三个小时无所不能的“清玄真人”——那个能御剑飞行、斩妖除魔,受无数NPC敬仰,并且,在经过整整三个月锱铢必较地积攒后,终于快要买得起那套限定时装的自己。
“就当是……给自己唯一的生日礼物吧。”
林舟望着商城界面,像是在对谁发誓,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咬了咬牙,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点开了那散发着诱人光芒的游戏商城。
那套名为“霜天晓角”的时装,正静静躺在首页最显眼的位置。
银灰色的衣摆仿佛由月华织就,上面用更细腻的银线绣着流转的星辰图案,腰间配着一柄晶莹小剑,整体造型飘逸出尘,又带着几分凛然的剑意。
穿上它,他的清玄真人在门派众多弟子中,绝对算得上鹤立鸡群,足以引来一片艳羡的目光。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现实中所有的不如意都压下去,然后用尽力气点下了“确认购买”。
屏幕上的金币余额数字瞬间跳水,归为零点,一阵短暂的心痛过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虚脱的、却又无比真切的满足感。
至少,在某个世界里,他还能“拥有”。
揣着这份混杂着奢侈和慰藉的复杂心情,林舟走出地铁口。
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时己彻底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厚重低垂,仿佛触手可及,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他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心里盘算着回去后的程序:先烧水泡一碗红烧牛肉面,今天奢侈点,加个卤蛋,然后立刻上线,让清玄真人穿上新衣裳,去云海之巅截几张图,再去主城广场站一会儿,接受(或许存在的)注目礼。
就在他路过街角那盏接触不良、忽明忽暗的路灯时,异变陡生!
一道惨白的闪电,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墨色的天幕,那光芒刺得他眼前一花。
几乎是同一瞬间,“咔嚓——轰隆!”
震耳欲聋、仿佛能将灵魂都震出窍的雷声,在他头顶毫无缓冲地炸开,整个天地似乎都随之猛烈一颤。
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感觉一股无法形容、沛然莫御的强大电流,仿佛来自九霄云外,精准无比地从他头顶百会穴灌入!
身体在万分之一秒内失去了所有知觉,既像是被猛地扔进了滚烫的熔炉,每一寸血肉都在被焚烧、汽化;又像是被无数烧红的钢针从内而外同时穿刺,那种极致的痛苦超越了神经能够传递的极限。
手机从他彻底失去控制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脆响,屏幕瞬间变得漆黑,裂纹如蛛网般蔓延。
而他眼前的世界,开始疯狂地扭曲、旋转,熟悉的街道、闪烁的路灯、模糊来往的行人车辆,全都化作了被拉长、打碎的模糊光影,最终被一片绝对的黑暗吞噬。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刹那,他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既非对死亡的恐惧,也非对现实的留恋,而是带着强烈不甘和荒谬感的惋惜:“完了……我攒了三个月……我的‘霜天晓角’……还没来得及穿上截图啊……”不知在混沌与黑暗中漂浮了多久,时间失去了意义。
意识,是一点点重新凝聚起来的。
首先恢复的是嗅觉。
一股清新沁脾的草木芳香钻入鼻尖,远比任何空气清新剂都要自然鲜活,其中更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却又真实存在的奇异能量,吸入肺中,竟让他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这感觉,竟有点像游戏里描述的低浓度“灵气”?
紧接着是触觉。
身下传来的并非出租屋冰冷坚硬的地板,也不是医院病床的消毒床单,而是一种异常的柔软和微微的湿润感,像是躺在厚实而富有弹性的草地上。
他艰难地、缓缓地掀开仿佛重若千钧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果然不是那熟悉到令人压抑的、泛黄脱落的天花板,而是一片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茂密竹林。
阳光不再是城市里那种透过雾霾的灰白光线,而是金灿灿的,透过层层叠叠、青翠欲滴的竹叶缝隙洒落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晃动、明亮耀眼的光斑。
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带来远山清泉般的凉意。
我……这是在哪儿?
幻觉?
梦境?
还是……就在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却感觉浑身酸软无力,如同大病初愈时,一个略带苍老和惊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呀,你醒了?”
林舟循声费力地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粗布短褂、面容黝黑布满皱纹的老者,正背着一捆扎实的柴火,关切地看着他。
老者身边,还躲着一个约莫七八岁、扎着羊角辫、眼睛乌溜溜充满好奇的小女孩,正怯生生地抓着她爷爷的衣角,偷偷打量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老者上下看了看林舟身上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略显破烂的冲锋衣,尤其是他脸上残留的焦黑痕迹和蓬松竖起的头发,像是明白了什么,用带着浓重乡音但勉强能听懂的话语说道:“后生,你……你刚才是不是被那声吓人的大雷给劈着了?
我们爷孙俩远远就看到一道亮光落在这附近,过来一看,就发现你躺在这儿了,可真吓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