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黄土地，土坯房
陈小凡就读的初中，就在村东头的山梁上。
他只跑了十几分钟，便在山梁上望见了自己的家。
很小的时候，大爸家和他家分了家，爷爷奶奶跟着大爸过。
他家就在村北另起了院子，盖起一排三间的土坯房。
院子孤零零的，离村里其他人家有点距离。
陈小凡停下脚步，远远望着那处熟悉的院落。
他伸出手，一个一个指过去：厨房，岁房（当地方言，指小房间），还有……放粮食的杂物间。
屋后有两棵椿树，是刚分家时妈妈亲手栽下的。
如今，椿树早己高过了房顶。
他再顾不上多想，撒开腿就往山下跑。
二十多分钟后，他冲到村边的小河边。
雨后的河水涨得老高，浑浊的黄泥水哗哗奔流，颇有几分汹涌的气势。
陈小凡利落地脱下鞋，高高挽起裤腿，找了个河面较宽、水流稍缓的地方蹚了过去。
上岸后，他怕穿鞋踩了泥巴被妈妈念叨，索性光着脚丫子往家跑。
路过村口老槐树下，几个老人正围坐着下棋。
观棋的人骂骂咧咧：“自己水平臭还不让人说？”
一抬眼看见陈小凡光脚跑过，忙喊道：“岁娃！
咋光着脚跑？
小心碎瓦片割着！”
陈小凡脚步没停，回头应了句：“三爷爷，没事！
个防着咧！”
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挠头疑惑：“今儿不是星期五么？
这个点还没放学吧，这娃咋从学校跑回来了？”
陈小凡早己拐过墙角，留下几个老人面面相觑。
跑到家门口，只见木门右侧挂着那把熟悉的铁锁。
妈妈应该是下地干活去了——但去哪块地了呢？
他家的地一部分在西山，一部分在河东，瞎找肯定不行。
他忽然想起读五年级的妹妹陈小丫，她应该知道妈妈下午去了哪儿。
他转身就朝村里的小学跑去。
小学里正是课间十分钟，院子里闹哄哄的。
他冲到五年级教室门口，一眼就看见妹妹坐在第一排，正安安静静看着书。
那懂事的样子，让他这个哥哥看得心里发酸。
“丫丫——”陈小丫听见声音，抬头看见哥哥站在门口，一脸激动地望着自己。
她连忙放下书跑出来。
“哥……”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小凡一把紧紧抱住。
是妹妹，真的是妹妹！
活生生的、还没被生活压垮的妹妹！
他顾不上周围同学投来的好奇目光，抱着妹妹舍不得松手。
陈小丫还是头一回被哥哥这样抱着，有点不好意思，但她感觉哥哥今天好像不太对劲，就乖乖让他抱着。
上课***突然响起，惊醒了陈小凡。
他松开妹妹，急忙问：“丫丫，你知道妈下午去哪块地了吗？
我有急事找她！”
“妈说去大地湾除草了。”
“好，我知道了！
你好好上课，我去找妈！”
陈小凡说完转身就跑。
陈小丫这才注意到，哥哥居然是光着脚跑的。
这时班主任姬老师走过来，皱着眉喊道：“陈小凡！
你不在学校好好上还到处乱跑什么？”
“姬老师，我有点急事，请假回来的！”
陈小凡边跑边回头答话。
“你小子最好没逃课！
不然就算毕业了我也能收拾你！”
姬老师嘴上凶，眼里却透着关心。
陈小凡己经跑远了。
姬老师摇摇头嘀咕：“本来是个好苗子，初中成绩咋就下滑成这样……”陈小丫突然冲过来拦住他，小脸上写满着急：“姬老师，我想请个假回家看看……我哥今天怪怪的，我怕出什么事！”
姬老师看她急得快哭出来，心一软：“快去快回！
顺便告诉你哥，他是我带过最聪明的学生，让他好好学！
别荒废了！”
陈小丫点点头，瘦小的身子转身就朝西山大地湾跑去。
二十多分钟后，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地头。
一眼就看见黄土地里，哥哥正紧紧抱着妈妈，肩膀微微发抖，像是在哭。
戴着草帽的妈妈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温柔：“妈这不是好着呢嘛，看把你急的。”
陈小凡松开妈妈，看着三十多岁的母亲脸上早己爬满皱纹，头发也变得稀疏。
他忽然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
陈小丫赶紧冲过去拉住哥哥的胳膊：“哥！
你干啥啊！”
妈妈看到丫丫也来了，伸手替她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无奈又心疼：“你们兄妹俩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个火急火燎的？”
陈小凡这时好像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咧嘴笑了笑：“妈，没事！
我就是想你了，跑回来看看你。”
看着母亲疲惫的面容和手中的锄头，他心头一紧。
必须快点赚钱，决不能让妈妈在这么苦下去了！
妈妈认真地看着他：“凡凡，现在你最要紧的是学习。
马上就要中考了，你得考出个好成绩，给妹妹做个榜样。”
“嗯，我知道了妈。
我和丫丫帮你干活，干完咱们一起回家。”
说完，他抢过妈妈手里的锄头，低头除起了草。
陈小丫看看哥哥，又看看妈妈，眼睛里还是懵的。
妈妈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你别瞎琢磨了，你哥哥呀……这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