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远坐在“温带”，手指敲击资料的封面，眼睛余光牢牢锁定对面的顾米夏。
她戴着一副夸张的卡通眼镜，斜靠在椅背上仿佛在做深呼吸。
其实是憋笑。
项目负责人刚离开，留他们两人在这间玻璃盒子里“自由讨论方案细节”。
第一次在社交场合交锋后，沈致远就隐隐感觉到了顾米夏的“危险系数”。
此刻，约等于炸药箱旁边点燃香烟。
沈致远清了清嗓子，试图把场面拉回到专业正轨：“我们的预算，按照你的剧本创意，恐怕成本得翻一倍。
你是不是对现实市场有什么误解？”
顾米夏“啪”地合上笔记本，嘴角带着一抹狡黠：“致远，你是不是对观众智商有什么误解？
要想不烂大街，就得做出新鲜感。
你的钱包是我的创意实现障碍。”
“钱包很诚实，但项目不能只靠天马行空。
你看这组数据——”沈致远翻出一页调研报告，试图用冷硬的数字镇压对方。
她却不看，反而凑近一点：“数据只能证明昨天。
致远，你要不要试试相信明天？”
空气里短暂静默，只有会议室外隔音玻璃那头的哈欠声回响。
沈致远突然发现自己紧张地握住水杯，小拇指都微微发抖——和上次联谊时被她怼得哑口无言的情形如出一辙。
“要不这样——”顾米夏指指桌上攒着的一沓合同，“我们各退一步。
你加预算百分之十五，我删掉三分之一的‘不切实际’，剩下的我保证笑点爆棚。”
沈致远嘴角抽了抽，脑子里蹦出楚天朗在群聊甩来的表情包，“谈判要有气场，气场不够就去办卡！”
结果，他答应得比自己想象中快。
“你确定能做到？
你删的那部分可是观众最爱‘穿帮’的地方。”
“信我，留下的肯定是最妙的。
我编剧，不是催眠师。”
顾米夏把合约推到他面前，示意签字。
他们像棋手一样在办公室里“捉对厮杀”，连呼吸都算作是策略的一部分。
就在沈致远准备落笔时，门突然被推开。
楚天朗一手拿着低糖咖啡，一手举着玩笑：“哎哟，合作得这么紧张？
致远，难不成你还怕米夏一个小姑娘？”
顾米夏迅速回头，眉眼一挑：“楚总，会议之外请勿打扰，除非你愿意投资这个项目——以你的智力，应该会亏。”
楚天朗假装被射中要害，夸张地捂胸：“我亏的是情商，不是资金。”
沈致远招手赶人：“出去，别添乱。”
等门再一次关上，空气里多了一份不自觉的默契。
顾米夏把合同递到沈致远手里，认真道：“你签了，就是共同进退。
项目对我很重要。
我不喜欢工作上的拖泥带水。”
沈致远忽然想起家里妈妈担忧的叮嘱——选合伙人，别选性格太强的人。
但他看着顾米夏眼中亮晶晶的认真，指尖一软，签了字。
“以后你负责创意，我负责预算和执行。”
他说这话时有种站上桥头，风雨欲来的决绝。
“成交，致远老板。”
她故作严肃地起身，伸手要和他握手。
两只手正要握上，会议室灯忽然闪了下，天花板里传来一阵杂音。
沈致远尴尬地收回手，顾米夏没绷住，扑哧笑了出来。
“你是不是自带倒霉体质？”
她一边收拾资料，一边调侃，“上次联谊酒吧停电，这次会议室闹灯灾。”
沈致远有些恼：“你的欢乐能量场是不是有副作用？”
她把合同装进包里，不置可否。
空气重新变得松弛，沈致远终于可以用正常心跳跟对方交流。
他们离开会议室时，正碰上唐婉君在走廊通话。
她一边用眼神示意顾米夏走近，一边对手机那头说：“是的，这份方案我明天必须拿到。”
结束通话，婉君丢来一句：“沈总，合同签得痛快？”
“还算可以。”
沈致远答得不情不愿，生怕婉君一言不合来句金句毒奶。
果然，唐婉君望了顾米夏一眼：“你们两个吵架时候的表情，比谈项目还精彩。
致远，别只看财务报表，有些合伙人需要你懂点幽默感。”
顾米夏一脸“我早就习惯”的表情，拿起包就走。
沈致远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跟着她的步伐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各占一角。
顾米夏低头发微信，屏幕跳出“尤铭哲己消息撤回”。
沈致远瞟了一眼，还是没忍住：“你和尤铭哲之前认识？”
顾米夏抬眼，闪过一丝狡黠：“认识一点，但不太熟，没什么故事可以讲。”
沈致远“哦”了一声，故作不在意。
但电梯下行的每一层，仿佛都让他心里那点奇怪的不安多了几分。
出电梯的时候，顾米夏突然停住，回头对他说：“沈致远，这次合作你不用怕我。
如果我做不到，我会认账。”
她一如既往的天真和狡黠混杂，令沈致远内心莫名轻松了一些。
雨水打在落地玻璃上，城市的灯光在水迹中扭曲出迷人的线条。
他们站在大堂门口，各自撑开雨伞，没有再说什么，却都记住了彼此刚刚订下的合约。
身后传来楚天朗的调侃声：“哟，签完合同打伞走天涯啊，都市爱情小工厂开张了？”
沈致远举伞挡住脸，顾米夏只是莞尔一笑，步伐轻快地踏入夜色。
雨声里，沈致远不知怎的，竟然有了点期待。
他察觉到，一场新的故事，己经悄然开始悄然发酵。
而他和顾米夏，将在这座城市的灯火下，肩负着既定的合约、未定的情感，以及更多意料之外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