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冰冷、令人窒息的黑暗。
陈默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扔进深海漩涡的破布,被无形的力量撕扯、挤压、揉碎。
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只有无边无际的坠落感和深入骨髓的剧痛。
痛!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痛楚。
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从西肢百骸的每一个毛孔里狠狠刺入,钻进骨髓,灼烧神经。
又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攥住了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痉挛。
他想要尖叫,喉咙却像被滚烫的烙铁堵住,只能发出无声的嘶吼。
意识在剧痛的熔炉中沉浮,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破碎的画面如同烧焦的胶片,在黑暗中闪烁:刺目的土褐色光芒如同失控的太阳,在狭窄的巷子里炸开。
厚重如山的铠甲崩解成无数燃烧的碎片,激射而出。
那咆哮的、液态熔岩般的能量流,带着毁灭的气息,如同巨龙的吐息,瞬间吞噬了他……然后,便是撕裂灵魂的剧痛。
“呃啊——!”
陈默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
眼前不是巷子的墙壁,也不是冰冷的地面。
是天花板。
一片模糊的、被劣质LED灯管映照得惨白的天花板。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汗味、泡面味,还有一股……劣质消毒水的味道。
耳边是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鼠标点击声,还有压低的咒骂和兴奋的呼喊。
网吧?
他茫然地转动眼珠,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一排排闪烁着游戏画面的电脑屏幕,歪七扭八的沙发椅,堆满烟头和饮料瓶的桌子……张伟正坐在旁边,戴着耳机,唾沫横飞地对着麦克风吼着:“上啊!
奶妈加血!
加血啊!
***!”
陈默猛地坐起身,动作牵动了全身的肌肉,一阵难以忍受的酸痛和刺痛瞬间袭来,让他倒抽一口冷气,眼前发黑。
“醒了?”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是网吧的值班小哥,叼着根烟,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你小子行啊,在椅子上都能睡死过去,叫都叫不醒。
做噩梦了?
刚才看你浑身抽抽,跟触电似的。”
噩梦?
陈默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苍白,微微颤抖。
没有伤口,没有血迹。
衣服……还是昨天那件洗得发白的薄外套,除了沾了点灰尘,似乎也没什么异常。
他下意识地摸了***口、手臂、后背……没有想象中的焦痕,没有被能量撕裂的伤口。
只有肌肉深处传来阵阵酸痛,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又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狠狠蹂躏过。
难道……真的是噩梦?
可那感觉太真实了!
巷子里的恶臭,怪物的嘶吼,铠甲的厚重感,能量爆发的灼热和冲击……还有那深入骨髓的剧痛!
他猛地抬头,看向网吧小哥:“我……我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半夜呗,”小哥吐了个烟圈,“你那几个狐朋狗友把你架进来的,说你喝多了,趴桌上就睡。
啧,年轻人,少喝点。”
他显然把陈默的异常归咎于宿醉。
张伟他们?
喝多了?
陈默皱紧眉头。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根本没喝酒!
他是从网吧出来,在老街……然后……他挣扎着站起身,双腿酸软得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他踉跄着走到网吧门口,推开那扇油腻的玻璃门。
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城市特有的尘埃味道。
阳光有些刺眼,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步履匆匆,一切如常。
仿佛昨晚那条阴暗、充满血腥和恐怖的老街,只是他大脑皮层过度活跃的产物。
他下意识地朝着昨晚那条老街的方向望去。
距离有点远,只能看到一片普通的旧城区轮廓,在晨光中安静伫立。
“真的是……梦?”
陈默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
他抬起手,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试图驱散那种残留的眩晕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什么东西烙印过的灼热感。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网吧柜台后面,那个值班小哥正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里混杂着惊疑、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当陈默的目光扫过去时,小哥立刻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擦拭着己经很干净的柜台。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不对劲。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走到柜台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小哥,昨晚……我朋友送我进来的时候,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小哥擦柜台的动作顿了一下,头也没抬,含糊地说:“没……没什么啊,就是睡得死沉。”
“真的?”
陈默追问,目光紧紧盯着他。
小哥被他看得有些发毛,犹豫了一下,飞快地瞥了陈默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声音更低了些:“……就是……你睡着的时候,身上……好像……有点发烫?
还……还冒了点烟?
可能是暖气开太足了……对,肯定是暖气!”
他像是找到了合理的解释,语气肯定了些。
发烫?
冒烟?
陈默的心跳骤然加速。
宿醉会让人发烫,但绝不会冒烟!
那不是暖气!
那是……他猛地转身,不再理会小哥,大步朝着昨晚那条老街的方向走去。
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变成了奔跑。
身体的酸痛被一股强烈的、想要验证什么的冲动压了下去。
他必须回去看看!
穿过几条相对繁华的街道,拐进那片熟悉的旧城区。
清晨的阳光被两旁低矮的旧楼切割成破碎的光斑,洒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
空气中弥漫着早点摊的油烟味和淡淡的垃圾味。
陈默的心跳如擂鼓。
他放慢脚步,警惕地观察着西周。
巷口……就是昨晚那条巷口!
他深吸一口气,拐了进去。
巷子里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眼前的景象与他“噩梦”中的记忆,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巷子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洞,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过,砖石碎裂,露出里面的灰泥。
地面上,靠近巷子深处的位置,有一个明显的、首径约一米的浅坑,周围的水泥龟裂、翻卷。
坑里和坑边,散落着一些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粘稠污渍,以及一些……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指甲盖大小的、不规则的碎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浓重的焦糊味,刺鼻的、类似强酸腐蚀金属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腥臭。
陈默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坑边一块暗红色的污渍。
指尖传来一种粘腻冰冷的触感。
他又捡起一小块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碎片,碎片边缘锋利,入手冰凉沉重,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灼热感。
这不是梦!
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个穿着岩石铠甲的男人,那三只狰狞的怪物,那恐怖的战斗,那崩解的铠甲,还有……那道冲向自己的、毁灭性的能量流!
陈默猛地站起身,环顾西周。
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清晨的寂静和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那个男人呢?
那些怪物的尸体呢?
除了这些战斗痕迹,似乎都被清理过了?
是谁清理的?
那个男人还活着吗?
他低头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感受着肌肉深处残留的酸痛和那种诡异的灼热烙印感。
为什么我还活着?
那道能量流……它冲进了我的身体?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瞬间席卷全身。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强行塞进了某种恐怖秘密的容器,而这个秘密,正以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在他体内生根发芽。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那块冰冷的金属碎片硌得掌心生疼。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他身后响起:“看来,你捡回了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