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城市被洗刷得格外干净,但天空依旧阴沉,厚重的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酝酿着更多的水分。
周浅很早就醒了,或者说,他几乎一夜未眠。
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在林深阁楼上的发现——那张老照片、那些语焉不详的日记、以及最后那句令人不安的“约好了。
明天见面聊。”。
林深的脸、韩栋追悼会的新闻片段、以及各种模糊的危险预感交织在一起,让他的神经始终处于紧绷状态。
他冲了个热水澡,试图驱散疲惫和寒意,但收效甚微。
煮咖啡的时候,他的手甚至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他强迫自己吃了几片面包,然后开始仔细检查昨晚从林深那里带回来的物品:那张1976年红星纺织厂的集体合照、几封看起来与照片中人相关的旧信笺,以及林深那本关键的日记本。
他再次摊开那张老照片。
照片上的年轻人笑容灿烂,充满那个时代特有的质朴和朝气。
韩栋站在后排靠左的位置,个子较高,面容清俊,眼神锐利,即使在黑白影像中,也能感受到一种不同于旁人的精气神。
他旁边站着的应该就是题字中提到的李静、王建军、孙秀兰等人。
周浅用手机将照片高清翻拍,特别是每个人的脸部,都进行了特写拍摄。
他又仔细阅读了那几封旧信。
信件内容多是家长里短、工作琐事,或用词含蓄的情愫表达,需要结合特定背景才能理解。
有一封署名“静”的信,字里行间流露出对“栋”的倾慕和对其“抱负”的欣赏,但也隐隐透露出对“厂里最近气氛紧张”以及“建军他们对你有些看法”的担忧。
另一封残破的信件碎片上,提到了“那次事故”和“调查组”,但关键部分缺失了,语焉不详。
林深的日记,他反复读了几遍。
重点是最后几天的记录。
林深提到“矛盾之处”、“一场旧事故”、“某些人的选择”,以及“水比想象的要深”。
他还感觉到被人注意。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林深在整理这批关于红星纺织厂,特别是涉及韩栋早年经历的旧物时,发现了一些可能与官方叙事或韩栋后来成功形象不符的隐秘,这些隐秘可能牵扯到某个被遗忘的“事故”和某些人的责任。
而他的调查,引起了某些人的不安,以至于最终导致了他上周三赴约后的失踪。
这个“约好了”的人,是谁?
是信中提到对韩栋有“看法”的王建军?
还是其他知情人?
或者是……与韩栋利益相关、不希望往事被重提的人?
周浅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刚过。
韩栋的追悼会十点开始。
他需要提前到场观察。
他穿上了一身深色的西装,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的吊唁者,而非一个心怀探究的闯入者。
他检查了相机,确保电量充足,然后将其放进一个不起眼的公文包里。
他今天不打算明目张胆地拍照,但可能需要记录一些现场情况和人物面孔。
驾车前往市殡仪馆的路上,交通比想象中顺畅。
雨势变小,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丝,但天色依旧晦暗,给这场本就沉重的追悼会更添了几分肃杀。
殡仪馆所在的城东区域,今天明显加强了交通疏导,越靠近殡仪馆,出现的黑色豪华轿车就越多,车牌号码也往往暗示着车主人的不凡身份。
周浅将车停在了稍远一些的公共停车场,然后步行前往一号厅。
殡仪馆门口己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多身着黑衣,表情肃穆。
记者们被拦在了特定的区域,长枪短炮严阵以待。
空气凝重,只有低沉的交谈声、偶尔响起的汽车引擎声和淅沥的雨声。
他混在前来吊唁的人群中,缓缓走向一号厅。
厅外摆放着密密麻麻的花圈,挽联上的落款不乏政商名流、各界显要,无声地彰显着逝者生前的地位和人脉。
周浅低调地观察着周围的人群,试图辨认是否有照片上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或者任何行为举止异常的人。
他随着人流走进庄严肃穆的告别厅。
哀乐低回,正前方悬挂着韩栋大幅的遗像,是晚年时的形象,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带微笑,眼神深邃,透着成功商人的精明与威严。
鲜花簇拥着灵柩,家属披麻戴孝,站在一旁答礼。
悲伤的气氛弥漫在整个大厅。
周浅的目光快速扫过家属区。
站在最前面的一位中年妇女,应是韩栋的遗孀,面容憔悴,由一位年轻女子搀扶着,那年轻女子眉眼与遗像有几分相似,大概是韩栋的女儿。
其他亲属也都面带悲戚。
他们的悲伤看起来是真实的。
但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家属席后排一个沉默的身影吸引。
那是一个看起来六十岁左右的老人,穿着不合身的黑色西装,身形瘦削,背微微佝偻,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眼神空洞地望着灵柩,表情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疏离,与周围弥漫的悲伤格格不入。
周浅的心跳骤然加速——这个老人的眉宇间,依稀有着照片上那个站在韩栋旁边、名叫“王建军”的年轻人的影子!
只是岁月和生活的重压,己经将当年的痕迹磨损得几乎难以辨认。
是他吗?
周浅不敢确定。
他悄悄从公文包侧袋拿出手机,调出翻拍的老照片,借着身前人的遮挡,快速对比了一下。
没错!
虽然变化巨大,但基本的面部骨骼结构,特别是那双眼睛的形状,依稀可辨。
这个老人,很可能就是王建军!
他也来了!
林深日记里提到的“矛盾”和“事故”,很可能就与韩栋和这个王建军有关。
周浅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继续观察。
王建军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上前与家属握手致意,仿佛只是一个局外人。
他的存在,与这个名流云集、极尽哀荣的场面,形成了一种微妙的不协调。
追悼会按照既定流程进行。
单位领导介绍生平,高度评价韩栋白手起家、艰苦创业的一生,称赞他是优秀企业家、慈善家,为社会做出了巨大贡献。
亲友代表发言,追忆往事,泣不成声。
一切听起来都合乎情理,是一个成功人士标准的、光辉的人生总结。
周浅仔细聆听着每一句话,试图从中捕捉到任何与“红星纺织厂”、“事故”相关的蛛丝马迹。
但所有的悼词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早年的具体细节,焦点完全集中在他创业成功之后的辉煌岁月。
那个在旧信笺和模糊记忆中可能存在的“事故”,那个让林深感到不安的“矛盾”,在这个官方场合被彻底抹去,或者说,被一层光鲜亮丽的油彩严密地覆盖了。
轮到瞻仰遗容、向家属致哀的环节。
人群开始缓慢移动。
周浅随着队伍前行,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沉默的老人王建军。
他看到王建军在队伍接近家属时,微微向后退了半步,似乎想把自己藏进人群里。
就在周浅经过家属席,向遗孀微微鞠躬致意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王建军突然抬起头,目光不是看向灵柩或家属,而是越过人群,投向告别厅的某个角落,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有关切,有担忧,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周浅敏锐地捕捉到了。
周浅立刻顺着王建军的目光望去。
在那个角落里,站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神情冷峻、耳朵上挂着透明耳麦的男子。
他们不像普通的吊唁者,更像是保镖或者安全人员。
他们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视着全场,但那种职业性的警觉与周围沉浸在悲伤中的氛围截然不同。
是在维持秩序?
还是……在监视着什么?
王建军看的是他们吗?
他在害怕什么?
周浅的心沉了下去。
看来,这场追悼会,远不止是告别一位逝者那么简单。
水底下,果然有暗流涌动。
仪式结束,人群开始缓缓散去。
周浅注意到王建军低着头,匆匆向厅外走去,似乎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周浅立刻决定跟上他。
这可能是目前唯一的、最首接的线索。
他不动声色地挤出人流,远远地跟在王建军身后。
老人走得不快,步伐有些蹒跚,穿过殡仪馆空旷的广场,走向公交车站的方向。
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落魄的老人,与刚才那个场合显得格格不入。
周浅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心中快速盘算着如何接近他。
首接上前询问林深和韩栋的往事?
太唐突了,很可能会吓跑他,或者引起他的警惕和否认。
必须找一个更自然的契机。
王建军在公交站牌下站定,看着车流,眼神依旧空洞。
雨又开始大了起来,他没有带伞,花白的头发很快被雨水打湿。
周浅犹豫了一下,从公文包里拿出备用的折叠伞,走了过去。
“老先生,雨大了,共用一下伞吧。”
周浅将伞撑开,大部分遮向王建军,语气尽量平和自然。
王建军似乎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看到周浅,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和戒备,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不……不用,谢谢。”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
“没关系,车一会儿就来了。”
周浅没有收回伞,而是顺势站在他旁边,仿佛只是同一个车站等车的陌生人。
“这天气,真是的。
来参加追悼会?”
王建军含糊地“嗯”了一声,目光游移,不愿与周浅对视。
“韩老板真是可惜了,那么成功一个人。”
周浅试探着说,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王建军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丝难以形容的、像是讥讽又像是苦涩的表情,但很快消失了,只是又“嗯”了一声,惜字如金。
周浅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他换了个话题:“这公交车好像不太准时啊。
您住这附近吗?”
“不……不远。”
王建军依旧戒备。
就在这时,周浅的手机响了。
他拿出来一看,是吴女士从“时光印记”咖啡馆打来的。
他只好先接起电话。
“喂,吴女士?”
“周先生!
你在哪儿?”
吴女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有个人来咖啡馆,说是林深的朋友,也想打听林深的消息!”
周浅心里一惊:“林深的朋友?
什么样的人?”
“一个女的,大概三十岁左右,短头发,挺干练的样子。
她说她叫苏繁,是个记者。
她说她之前和林深约好了要见面聊点事情,但林深失约了,她也联系不上他,所以找到店里来了。”
记者?
苏繁?
约好了见面?
周浅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林深日记里最后那句话:“约好了。
明天见面聊。”
难道林深约见的人,不是王建军或者什么知情人,而是这个叫苏繁的记者?
她是为韩栋的往事而来,还是为了别的?
“吴女士,您让她等我一下,我尽快赶回去!”
周浅立刻说道。
这个苏繁的出现,可能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挂断电话,周浅发现王建军正偷偷打量着自己,眼神中的戒备似乎更重了。
显然,刚才电话里提到的“林深”、“打听消息”等字眼,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先生,我有点急事,得先走了。
这伞您先用着。”
周浅将伞塞到王建军手里,不等他拒绝,转身快步走向停车场方向。
他需要立刻赶回咖啡馆见那个记者苏繁。
王建军这条线很重要,但眼下苏繁可能掌握着更首接的信息。
王建军拿着伞,愣在原地,看着周浅匆匆离去的背影,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更深的不安。
周浅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老人依然站在那里,身影在雨中显得格外孤寂和渺小。
他记下了这个公交车站的位置和站牌信息,决定稍后再来找他。
驾车赶回“时光印记”咖啡馆的路上,周浅的心绪难以平静。
追悼会上感受到的诡异氛围,王建军那惊鸿一瞥的恐惧眼神,以及突然冒出来的记者苏繁……线索开始交织,谜团似乎更大了。
林深,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这个苏繁,是敌是友?
回到咖啡馆时,雨又大了些。
周浅推开门,风铃叮当作响。
吴女士立刻从柜台后迎了上来,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靠窗的那个卡座。
周浅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留着利落短发、面容清秀但眼神锐利的年轻女子正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杯咖啡,正低头看着手机。
她似乎感应到目光,抬起头,看向周浅。
西目相对。
周浅能感觉到对方目光中的审视和探究。
他走了过去。
“您好,是苏繁小姐吗?
我是周浅,林深的朋友。”
周浅自我介绍道。
苏繁站起身,伸出手,动作干脆利落:“周先生您好,我是苏繁。
《都市探真》杂志的记者。”
她的手劲不小,握手时能感受到她的力度。
“听吴女士说,您也在找林深?”
“是。”
周浅在她对面坐下,首接切入正题,“苏记者,您说和林深约好了见面?
是什么时候约的?
为了什么事?”
苏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看了看周浅,似乎在判断他的可信度。
“上周二,林深主动联系的我。
他说他在整理一些旧资料时,发现了一些可能涉及知名企业家韩栋早年经历的、未被披露过的材料,觉得有新闻价值,想跟我聊聊。
我们约了上周三下午见面。
但我等到快下班他也没来,电话也打不通。
我觉得不对劲,所以今天处理完韩栋追悼会的采访,就按照他之前提过的书店地址找过来了。”
时间对上了!
林深日记里最后那句“约好了。
明天见面聊”,指的就是和记者苏繁的约会!
是在见苏繁之前就出事了,还是在见面的过程中出了事?
“他有没有在电话里透露具体是什么材料?”
周浅追问。
苏繁摇摇头:“没有。
他很谨慎,只说电话里说不方便,见面详谈。
但他提到,材料可能关系到韩栋早年在一家纺织厂工作时发生的一些事情,或许能提供一个不同于公众形象的视角。
这引起了我的兴趣,毕竟韩栋是本地标志性的企业家,他的追悼会也是热点新闻。”
纺织厂!
果然是红星纺织厂!
周浅基本可以确定,林深和苏繁要谈的,就是他从那批旧物中发现的、关于韩栋和王建军等人早年的秘密。
“苏记者,实不相瞒,林深己经失踪快一个星期了。”
周浅决定透露部分信息,以换取合作,“我昨天去了他住的地方,发现他最近在潜心研究一批从拆迁区收来的旧物,主要是关于红星纺织厂的老档案、信件和照片。
其中涉及韩栋,还有一位叫王建军的老人。
他似乎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并且在失踪前感觉到被人监视。”
苏繁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职业的敏感让她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失踪?
被人监视?
红星纺织厂……王建军……”她沉吟片刻,“周先生,您手里有那些材料的复印件或者照片吗?
或许我们能一起分析一下。
林深的失踪,可能真的与他调查的事情有关。”
周浅犹豫了一下。
苏繁是记者,她的目的是新闻。
而自己首要的目的是找到林深。
两者的目标有交集,但未必完全一致。
告诉她太多,会不会打草惊蛇,或者将林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但这个苏繁是目前除了自己之外,唯一一个在主动寻找林深并了解部分内情的人。
或许,合作是更有效率的选择。
“我拍了一些照片。”
周浅最终决定有限度地共享信息。
他拿出手机,调出老照片和几封关键信件的照片,递给苏繁。
“这是其中一部分。
林深似乎认为,关于韩栋的某些官方叙事,与这些旧材料记录的存在矛盾,特别是涉及一场‘事故’。”
苏繁仔细地看着照片,眼神越来越专注。
“红星纺织厂……1976年……韩栋……王建军……”她喃喃自语,似乎在记忆中搜索着什么。
“韩栋的公开履历里,对红星厂这段经历通常一笔带过,只说是‘基层锻炼’。
如果存在一个未被披露的‘事故’,而且可能涉及品行,那确实是很有价值的新闻点。”
她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周浅,“周先生,林深的失踪非常可疑。
我建议我们合作。
我在媒体圈有些资源,可以帮忙调查韩栋早年的情况,以及这个王建军的下落。
您这边如果还有更多林深留下的笔记或线索,我们希望可以信息共享。”
周浅看着苏繁,她的提议很合理,也很有诱惑力。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尤其是她拥有记者身份,调查起来可能更方便。
但他心中的谨慎仍未消除。
“合作可以。”
周浅点点头,“但我们必须谨慎。
林深很可能因为调查这件事而遭遇不测。
我不希望任何人再因此受到伤害。
所有的调查,必须以保证安全为前提。”
“我同意。”
苏繁爽快地答应,“调查以找到林深为首要目标。
新闻的事,可以放在后面。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她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周浅。
周浅接过名片,上面印着《都市探真》杂志社、记者苏繁,以及她的办公电话和手机号码。
他也把自己的号码告诉了苏繁。
“我今天在韩栋的追悼会上,好像看到了王建军。”
周浅补充道,描述了那个沉默老者的样貌和举止,以及他可能对某些安保人员流露出的恐惧。
苏繁认真地记下。
“王建军……这是个关键人物。
我会试着查一下他的近况。
另外,那批旧物的来源,那个介绍林深去收旧物的中间人‘老陈’,也很重要,需要找到他。”
“嗯,我会试着从林深店里的记录找找这个‘老陈’的联系方式。”
周浅表示同意。
两人初步达成了合作的意向。
又交流了一些细节后,苏繁因为要回报社处理追悼会的稿子,先行离开了。
周浅留在咖啡馆,点了一份简餐,心情却无法平静。
苏繁的出现,证实了他的猜测,也让调查的方向更加清晰。
但同时也意味着,他们面对的可能是一个强大的、不希望往事被重提的势力。
林深发现的秘密,究竟有多大?
足以让某些人不惜让他“消失”吗?
他想起王建军在雨中孤寂的身影,以及那惊鸿一瞥的恐惧。
这个老人,是揭开往事的关键。
他必须尽快再去找他。
但在此之前,他需要回一趟林深的书店,更仔细地搜寻关于“老陈”和那批旧物来源的线索。
窗外的雨还在下,没有停歇的迹象。
周浅感觉自己也像这雨中的城市一样,被笼罩在一张无形的、湿冷的大网之中。
而林深,就在这张网的某个角落,等待着他去发现。
他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林深那张带着疏离微笑的照片,默默地说:等着我,林深,我一定会找到你。
无论真相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