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碾碎的婚戒
一声尖利的斥责让段慎言停下了敲打键盘的手指。
她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书房门外叉着腰站的婆婆，没有反驳。
“你今年必须让我抱上大孙子！
否则，就跟我儿子离婚！”
王母看她一言不发，心里更是又气又急。
“妈，慎言她还在工作……”王宇声音比他妈妈的音调还低了八度。
“工作、工作，一天天就知道工作！”
王母摆摆手，“女人最重要的事情是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我们这不是结婚才没半年……”王宇扶了扶镜框。
“你看看老家隔壁的小李，人家去年就抱上二胎了，还是两个儿子！”
王母伸出了两个手指。
“没有孙子，我和你爸在老家，根本抬不起头来！”
王母拉过王宇的手，压低声音问道：“儿子，你跟妈老实交代，是你不行还是她不行？
如果是她不行的话，那咱们趁早换了！”
但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句话还是让段慎言还是听得个清清楚楚。
“慎言她今年在跟一个很重要的项目……”王宇试图解释，但立即被王母打断。
“我问你，什么项目比我抱大孙子重要？”
王宇再不敢吱声了，他知道他这个妈难对付，但妈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
女人嘛，最好的归宿就是为男人洗手作羹汤生儿育女，其余的，根本不重要。
即使她以前是学校的校花，但嫁了人就要做好为***的本分。
可眼下他这个妻子事业心太重，别说下班回来能吃上热乎饭了，就连晚上想吃一口好的都很难。
“这样吧，妈跟她说！”
王母看见儿子那犹犹豫豫的模样，甩开膀子就冲到书房门口。
“你今年必须怀上，不然我就让我儿子把你扫地出门！”
段慎言敲完最后一行字，抽了一张消毒纸巾抹了抹键盘，合上笔记本电脑，才开口：“不用劳烦您老人家，我今天就走。”
她站起身，拿出行李箱，不疾不徐地开始收拾东西。
王母先是一怔，旋即冷笑一声：“好！
你走！
我倒还巴不得你走！”
她早就看段慎言不顺眼了，用她的话来说，段慎言嫁给王宇，那是“攀了高枝”。
“慎言……”王宇从沙发上站起来，又被妈妈一个眼神唬住，没敢上前阻拦。
“让她走！
我看她还能去哪！”
正在收拾行李的段慎言，身形微微一滞，是啊，她能去哪，这偌大的北京，竟没有属于她的一处安身之所。
不过手有余粮，暂时找一处歇脚之地还是不成问题的。
从她收拾行李，再到拉着行李箱出门，王宇也只是站在在一旁欲言又止。
没有一句挽留的话。
从校服到婚纱，段慎言一首以为自己很幸运。
但也只是以为，恋爱和婚姻永远都是两码事。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
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
从结婚的第一天起，婆婆就迫不及待地搬进两人在北京的房子，美其名曰：“照顾小两口”。
实则像个监视器一样，每天盯着段慎言的肚子，甚至恨不得每天拿尺子量一量，是否隆起了一厘米。
这样的日子，压抑得无处可逃。
北京入秋了，凉意与夜色裹挟而来，气势汹汹，不留任何一点余地，让这座城市的孤寂无所遁形。
发顶忽然一凉，有水滴密密麻麻地落下，段慎言抬头一看，黑夜与大雨来得猝不及防。
她出门匆忙，竟忘了带伞，只好匆匆拉着行李箱跑到街角一处屋檐下避雨。
虽说只是短短一百米的距离，大雨却将段慎言浇了个透心凉。
“这雨下得比依萍去找她爸要钱的那天还大。”
她嘴里咕哝着，拿出一张纸巾擦拭湿透了的头发。
“呀——”发顶处传来一阵被拉扯的疼痛。
原来是左手上的婚戒缠住了一缕头发。
段慎言歪着头试图解开，可越想解开就缠绕得越厉害。
索性不解了，反正这婚戒迟早也要取下来。
她用拇指与食指摁住婚戒，想从无名指上脱下来，可怎么也脱不下来。
这婚戒当初是王宇偷偷去买来向她求婚的，但功课没做好，尺寸小了许多，但也勉强能戴上。
戒指勒得无名指有些疼，段慎言一咬牙，一边左右拧着，一边猛力一拽，扯断了几根发丝，戒指不慎脱手飞出，骨碌碌地向路旁的车道滚去。
她冒着大雨追了出去。
“唰——”一辆劳斯莱斯幻影飞驰而过。
“哎——我的戒指！”
段慎言惊呼一声，她听到了细小但清晰的碎裂声。
婚戒被碾碎了。
那辆劳斯莱斯亮起了红色的后尾灯，缓缓停在了路边。
一个中年男人撑着一把伞从驾驶位上下车，叫住了正在跑回屋檐躲雨的段慎言。
“这位女士，刚刚你说什么？
什么东西丢了？”
段慎言停下脚步，回过身，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滑落，滴落在她满是雨水的脸颊上，模糊了她的视线。
“你的车碾碎了我的婚戒。”
她的声音在雨落的声音中似乎有几分哽咽。
“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会这样。
请允许我……”他顿了顿，回身跑到车后排的车窗旁，弓着身子向车里的人询问着什么。
雨势渐小，空中只剩千万条雨丝飘扬。
借着路灯昏黄的微光，段慎言透过丝丝雨帘，隐约看见那辆劳斯莱斯后座上男人线条流畅清晰的下颌线。
撑伞的中年男人又小跑了过来。
“抱歉，女士。
刚问过我们薛总，薛总说我们可以负责修复它，或者，如果无法恢复原状，我们愿意赔偿您一枚新的戒指。”
“修复它可能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了。”
段慎言摇摇头。
“那……戒指多少钱？
我们赔给您。”
中年男人拿出了手机。
段慎言一愣，她曾经听王宇说，那枚戒指有足足0.3克拉，纯净度很高，市场价约八千多元。
那也是两人结婚以来，王宇及婆家给的唯一的贵重物品。
“好像八千元左右吧……”段慎言拿出手机，想从相册中翻找一下购买凭证。
“我们给您一万。”
“啊？”
段慎言手足无措地摆手：“戒指是我不小心弄掉的……这是薛总的吩咐，请您打开收款码。”
中年男人坚持要赔偿。
段慎言看了一眼那辆价值不菲的劳斯莱斯，犹豫了一秒钟，打开了收款码。
“支付宝到账一万元。”
开了满格的手机音量此时在空旷的道路上播报出来，显得格外清晰。
且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