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落脚很轻，有点不敢踩，觉着用点儿力，就对不起设计师的心血。
要是她画的宝贝们，被人印在地毯上，万人踩，心都得滴血。
到位置上坐下时，沈念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十二分钟六点。
音乐声在周围缓缓流淌，沈念抬头，大厅一角有一处高起的地台，上面摆着一架白色的钢琴，一个中年男子俯身专注的弹奏着。
六点整，顾泽昀还没来。
六点二十五，服务员站在沈念身后，没有人上前打扰，但沈念知道他们都在看着她。
沈念假装不经意的环顾西周。
墙上挂着不少油画，要不是这样窘迫的心态，一个人倒可以好好看看。
六点西十五，顾泽昀还没到。
今晚这里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为她服务，只要沈念一声令下，所有人就可以开始今晚的工作，忙活起来。
可是她始终没有说话，于是整个餐厅就像死了一样。
除了门口那个帅哥服务员，在一遍一遍的拒绝着来的客人：“不好意思，今天客满了。”
七点。
沈念拨通了顾泽昀的电话。
电话连了半天才接通。
“泽昀，是我沈念。”
沈念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又礼貌又亲切，像个熟人：“怎么还没过来呀？
是不是堵车了？”
“……我在开会。”
那边顿了一下，似乎才想起今天的约定，“我让姜秘书把礼物给你送过去。”
“不用不用，我就是问问，你忙吧。”
挂了电话，沈念就收到周曼莉的信息：玩得开心吗？
别忘了给妈妈发照片。
放下手机，沈念用手指在桌子上无声的敲了半分钟，平复了心情，也有了办法。
她招手叫了旁边的服务员：“陆嘉在哪儿？”
二楼包厢门口。
“怎么了？
饭菜不可口吗？”
陆嘉对沈念找他有些意外，但依旧笑得挺爽朗。
“是有个事儿得麻烦你一下。”
“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今天你生日，你最大！”
“我想让你跟我拍张照片。”
陆嘉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帅，但也没帅到让沈念抛下自己未婚夫要合照的地步吧？
“你不是暗恋我吧？”
陆嘉眼睛瞪得圆圆的，他和顾家牵扯上，深哥的事儿就不好办了。
“没有没有，”沈念连忙摆手，“那个，泽昀有事儿了，我妈那边不太好交代。
毕竟她费了这么大心血。
不用露脸，就拍一张我们肩并肩的照片就行。”
陆嘉松了口气。
他以前听人说过顾泽昀有个放在心尖上的青梅竹马，这未婚妻就两人赌气时，顾泽昀随便选的。
他从前觉得是谣言，顾家再偏爱这个小公子，也不会让他这么乱来。
可现在看来，恐怕有几分真。
沈念生日，要周曼莉包餐厅……顾泽昀不来，沈念还得拍假照片交差……什么事儿啊，他都有点同情这个这个沈家继女了。
“行，我帮你。”
陆嘉仗义。
沈念看他刚想下楼又停了脚步，摸了摸衣服，“周阿姨今天上午见过我这衣服，别露馅儿了，我帮你找个人……”他一副包在自己身上的表情，边说边推开门，“深哥，得请你帮个忙！”
沈念抬头看过去，先是黑色西裤下修长的腿，然后是放在身上十指相扣在骨节分明的手，最后门全部推开了，她看到了一张极英俊的脸。
在梦里无数次出现过的——顾煜深的脸。
“这是沈念……”沈念等在门外，陆嘉上前，三言两语把情况和顾煜深说了，特别提了顾泽昀的名字。
“也不容易，咱就帮她一下。”
“是你帮。”
声音清冷。
“深哥，算我求你……”陆嘉上去搂顾煜深的胳膊……还晃。
沈念心里一惊，下意识的转过头去。
画面太美，想看，不敢看。
没一会儿，顾煜深出来了。
“在哪儿拍？”
他声音低沉。
果然，撒娇的男人最好命。
顾煜深个子很高，沈念要抬头看他。
他雇她那年，坐着轮椅，沈念都是低头或者俯身和他对视的，现在有点儿不习惯。
顾煜深没太变，还是从前那样好看，但比从前多了成年男子的气概。
不过过去他总是很温和的，现在他身上的气场强而且危险，让人不敢靠近，仿佛一眼就会被看穿，然后致命。
沈念还没开口，就被陆嘉抢了先。
“楼下楼下，”陆嘉伸手拉起顾煜深的胳膊就往楼下走，“这可是我开业以来第一个包场的客户，别说拍照了，就是让我下去讲笑话助兴我也行啊……”陆嘉一路说着，顾煜深没反驳，也没叫停。
偶尔转头看陆嘉一眼，无比深情。
原来顾煜深喜欢这样的啊，沈念想。
可惜，他没有认出自己。
也是，八年前，她梳短发，不修边幅，常和人打架，衣服也常常不整，像个假小子。
那次她愣是把三个高三的男生打跑了，回头推他的轮椅时，头发蓬乱，嘴角有血。
他给她擦了嘴角，说她是炸毛的小豹子。
她说豹子油光水滑才不会炸毛呢。
他说吃的不好也会炸的。
然后带她去了很贵的饭店，云京菜，她第一次吃，很好吃。
下楼，陆嘉让服务员上菜。
冷冷清清的大厅终于热闹起来。
陆嘉用手机给顾煜深和沈念拍照，“近点深哥，再近点。”
沈念看顾煜深看陆嘉的眼神要杀人，觉着自己怎么就成了这两人play的一环了呢？
在陆嘉的指导下，顾煜深那精壮结实的腿隔着薄薄的裙子，靠在了沈念的纤细腿上。
身子靠近，沈念能感受到他身体上升的温度，和眼睛里讳莫如深的冷意。
她看向兴高采烈的陆嘉。
诶，这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一会儿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呢。
男人的罪。
十几分钟后，照片发给周曼莉，她回了个爱心的图，让沈念好好吃饭，对顾泽昀主动点。
沈念回了：好。
周曼莉立马回信息：不要发消息了，专心和顾泽昀吃饭，好好聊聊，被白瞎你的那张脸。
周曼莉信了。
沈念如释重负，又有点心虚。
周曼莉爱沈念，为她吃了不少苦。
沈念不想骗她，可还是不忍说出实情让她伤心。
发完照片，沈念对陆嘉和顾煜深再三感谢，然后看着一桌子的菜，顺口：“要不一起吃饭吧？”
沈念觉得就是勤俭的念头，在她身体里刻的太深了，所以才会这么不过脑子的提出当电灯泡的要求。
打包回家能吃好几顿呢。
“这么多菜呢……”她竟然又跟了一句。
让深哥吃顾泽昀不吃的剩菜？
陆嘉脸都绿了，却听见顾煜深说：“那就让沈小姐破费了。”！
诶？
陆嘉看向顾煜深，他聋了吗？
幻觉，肯定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