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浩瀚无垠我不该被阻止，而有一天我将悄悄溜进它们的浩瀚，

永不畏惧地寻找开阔的疆土，或缓慢车轮倒出沙子的道路。我看不出有何理由我该返回，

或那些人不应该将我追随赶上我，惦念我的他们想知道我是否还珍视亲人。

他们将发现我没变，跟以前比——只是更确信我所想的都很真实。

2 黑林之谜林砚第一次在古籍修复室见到苏野时，初秋的风正卷着梧桐叶扑在玻璃窗上，

碎金般的阳光斜斜切进室内，落在她摊开的《山林地志》上。书页泛着陈年的黄，

墨色字迹被岁月晕得有些模糊，唯有“黑林”二字格外清晰——“古木参天，密不透风，

风入林则无声，光入林则褪色，延至末日边缘”。苏野的指尖反复摩挲着这行字，

眼底沉郁得像积了雨的云，连阳光落在她睫毛上，都似要被那片暗涌吸进去。

“这页楮纸纤维脆化得厉害，得用陈年楮树皮浆补，”林砚推过去一小罐调好的浆糊，

瓷罐边缘还沾着点米白色的浆，“你盯着这段记载看了半小时了，对黑林有特别的执念？

”苏野猛地回神，指尖在书页上顿了顿，像是怕碰碎了什么。她抬头时，

林砚看见她眼尾有颗极淡的褐痣，藏在睫毛阴影里，让那双偏冷的眼睛多了点软意。

“我外婆年轻时去过，”她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像被风拂动的蛛丝，

“她说那是能藏住所有心事的地方，可惜她走的时候，没来得及告诉我黑林具体在哪儿。

”林砚的目光落在她脖子上——银链细细的，坠着块指甲盖大的木牌，

纹路模糊得快要看不清，像是被反复摩挲过无数次。“这是外婆给你的？”他指了指木牌，

苏野下意识地攥紧，指节泛出白。“嗯，她说等我想找黑林的时候，这木牌能帮我找到路。

”那天之后，苏野成了古籍修复室的常客。她总抱着不同版本的地方志来，

有时是线装的刻本，纸页脆得一碰就掉渣；有时是泛黄的手抄本，字迹歪歪扭扭，

却在“黑林”处写得格外用力。林砚原本不爱管别人的闲事，

却总忍不住在她翻书翻到揉眼睛时，递上一杯热姜茶——他发现苏野怕冷，

初秋就穿了薄毛衣，指尖总带着点凉；也总在她把书页弄乱时，默默帮她按页码理好，

指尖偶尔碰到她的手背，能感觉到她瞬间的僵硬，像受惊的小鹿。“你为什么非要找黑林？

”一次加班到深夜，窗外下起了小雨，雨丝打在玻璃上，晕出一片模糊的水痕。

林砚看着苏野借着台灯的光，在笔记本上画黑林的地图，线条画了又擦，纸页都起了毛边，

忍不住问。苏野的笔尖顿住，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小团黑，像落在雪上的煤点。“我妈走得早，

外婆把我带大，”她抬头看向窗外，霓虹的光透过雨幕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她总说黑林里有‘不被阻止的自由’。前两年家里逼我嫁个做建材生意的老板，

说能让我少奋斗二十年，可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每天穿着我不喜欢的旗袍，陪客户喝酒，

听他们聊我不懂的生意经。”林砚没再追问。他想起自己十八岁那年，

父亲把他的古籍修复工具扔在地上，吼着“学这破玩意儿能当饭吃？”，

他蹲在地上捡那些被摔断的竹刀，手指被划破了也没敢哭。那种“被阻止”的窒息感，

他太懂了——像被困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连呼吸都觉得疼。那天晚上，

他从柜子最深处翻出一本民国版《舆地纪胜》，书皮都快掉了，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地图，

边角处用铅笔写着“黑林大致方位，民国三十七年秋探”。“这是我爷爷的，

”林砚把书递给苏野，指尖碰到她的手指，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很快分开，

“他以前是地质勘探员，去过很多深山，这地图是他当年探黑林时画的。要是你真要去，

我可以陪你——黑林地形复杂，据说里面有很多沼泽，一个人太危险。”苏野抬头看他，

台灯的光落在她眼底，像盛了碎星。“你不怕吗？书里说那地方很邪乎，进去的人要么迷路，

要么再也没出来过。”林砚笑了笑，伸手拂去她肩上的碎发——那是他第一次主动碰她，

指尖的温度让苏野的耳尖瞬间红了，像被夕阳染透的云。“我爷爷说，真正危险的不是树林，

是不敢走出去的自己。”确定出发日期的那天，苏野跟家里彻底摊了牌。电话里，

母亲的哭声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小野，你就听妈的话吧，张老板家条件那么好，

你嫁过去不受罪啊！”父亲的声音更沉，带着怒意：“你要是敢走，就别认这个家！

”苏野握着脖子上的木牌，指腹蹭过那些模糊的纹路，想起林砚说的“勇敢不是不害怕，

是害怕还敢走”，咬着牙说：“我想去找黑林，想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挂了电话，

她蹲在楼道里哭，肩膀一抽一抽的。林砚正好来送修复工具的清单，看见她缩在墙角，

像被遗弃的小猫，默默递过来一张纸巾，没说话，只是陪她蹲了很久。

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直到苏野平复下来，

他才轻声说：“我家还有个空房间，要是你不想回去，先去我那儿住吧。”苏野抬头看他，

眼睛红得像兔子。“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林砚摇摇头，

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里面装着两盒热牛奶，还是温的。“不麻烦，我一个人住，也清净。

”那几天，苏野住在林砚家的客房。林砚的家很简单，客厅的书架上摆满了古籍和修复工具，

阳台上种着几盆多肉，阳光好的时候，整个屋子都暖融融的。每天早上，

林砚会提前做好早餐，是苏野爱吃的小米粥和煎蛋；晚上回来，会带一束小雏菊，

插在客厅的玻璃瓶里。苏野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暖得发疼——她很久没体会过这样的温柔了，以前在家里，母亲总忙着跟邻居攀比，

父亲总忙着做生意，没人问过她想吃什么，喜欢什么。3 命运交织出发那天是个阴天，

云层压得很低，像要下雨。他们背着登山包，里面装着地图、指南针、防潮垫和压缩饼干，

坐了四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又转了两小时的大巴，最后在一个叫“溪口”的小镇下车。

小镇很偏，路是青石板铺的，两旁的房子都是黑瓦白墙，门口挂着红灯笼，

偶尔有老人坐在门槛上晒太阳，眼神里满是慈祥。他们找了家小客栈住下，

客栈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听说他们要去黑林，急忙摆手：“你们年轻人怎么这么莽撞？

那黑林邪乎得很！我年轻的时候，有个猎户进去找猎物，再也没出来过，后来他家人去找，

只在林子里找到他的帽子，上面还沾着血呢！”苏野攥了攥手里的木牌，笑着说：“大爷，

我们就是去看看，不会往深处走，要是觉得危险，就马上回来。”老人叹了口气，

从厨房里端出两碗热汤：“你们要是非要去，就喝了这碗姜汤，林子里冷，别冻着。

”第二天一早，他们跟着地图往黑林走。路越走越偏，从青石板路变成了泥土路，再后来，

连路都没有了，只能踩着厚厚的腐叶往前走。腐叶的颜色是深褐色的，踩在上面软软的，

像踩在地毯上，偶尔会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安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走进黑林的那一刻，苏野忽然觉得呼吸都轻了。参天的古木枝桠交错，遮天蔽日，

只有零星的阳光透过叶缝洒下来，落在腐叶上，像撒了把碎钻。

空气里满是潮湿的泥土和树木的清香，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家里的争吵，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安静得让人安心。“比书里写的还要美，

”苏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身边的树干，树皮粗糙得像老人的手，带着岁月的痕迹，“外婆说，

她年轻时来这儿，遇见了一只受伤的小鹿，小鹿的腿被猎人的陷阱夹伤了，一直在哭。

外婆把小鹿带回家，用草药给它包扎，每天喂它玉米粥，后来小鹿的腿好了，

自己跑回了黑林。外婆说，这林子有灵性，能懂人的心事。”林砚跟在她身后，

看着她眼底的光芒一点点亮起来，像终于找到了归宿的星星。他忽然觉得，这次来黑林，

或许不只是陪她寻找答案，也是在寻找自己——这些年，他虽然坚持做了古籍修复，

却总在父亲的冷眼里怀疑自己。父亲每次打电话来，都要问他“什么时候换个正经工作”，

语气里的失望像重锤，砸得他喘不过气。可在这片树林里，他第一次觉得，

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修复古籍时，那种让破碎的东西重新变得完整的感觉，

是任何事情都替代不了的。他们在黑林里走了三天。白天，苏野拿着地图和木牌，

对照着林子里的景物，偶尔停下来记录——她带了个小本子，上面画着不同的树叶，

写着遇见的小鸟；林砚则负责搭帐篷、找水源，他知道哪些野菜能吃，哪些果实有毒，

每次找到能吃的野果，都会先尝一口，确定没事了再递给苏野。有天下午，

他们走到一条小溪边，溪水很清，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苏野蹲在溪边洗手，

忽然看见水里有几条小鱼游过，忍不住笑了起来。林砚看着她的笑容，

阳光透过叶缝落在她脸上，像镀了层金边，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赶紧转过头，

假装整理背包，却没发现自己的耳尖也红了。晚上生火时，

林砚会给苏野讲自己爷爷勘探时的趣事。“我爷爷年轻时特别倔，有次去探一座山，

遇到了泥石流，他抱着一棵大树，在山里待了两天两夜，最后被救援队救出来时，

还惦记着他的地质锤呢！”苏野听得很认真，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好奇的孩子。

“你爷爷真勇敢，”她轻声说，“我外婆也很倔，她年轻时想上学，我太外公不让，

她就自己偷偷去学堂窗外听，后来还是学堂的先生觉得她可怜，让她免费上学的。

”那天晚上，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树叶上，发出“嗒嗒”的声-响。他们的帐篷漏了点雨，

林砚把干燥的睡袋让给苏野，自己裹着防潮垫坐在火堆旁。苏野睡不着，